趁着陈叔熬药的时间,颜小沐打来一盆清水,沾湿了方白的手巾,慢慢地擦拭着男子的脸。
他全身被血模糊的不成样子,根本找不到伤口在哪里,方才她只好用银针暂封他的穴脉,可现在若是再不及时处理伤口,那他必死无疑。
颜小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他身上的血污处,连陈叔推门进来她都没有察觉,陈叔一看眼前的场景,心都要吓得跳出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平躺在床上,带血的外衣丢在一旁的地上,而才九岁的颜小沐给他处理着背上的伤口,要是让谷主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数落呢!
毕竟谷主常年教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但那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而言的,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穿着粉衣,身材娇小的丫头片子,眼里的神色略带担忧,盯着伤口的眼睛炯炯有神,手上的动作也一丝不苟,仿佛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弥天大错。
见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陈叔把药放在茶桌上,便悄悄带了门出去,并对外称颜小沐有些劳累,需要好好休息。
待颜小沐清理完伤口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她总算是弄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脉搏虚弱的原因。
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致命的伤,而是因为剧毒发作引起的心脏暂时供血不足,一颗莫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地。
就是不知道这些血,是从多少人身上染来的,颜小沐苦笑的摇摇头,然后转身去清洗染血的方巾。
颜小沐只感觉背后一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传来一阵凉意。
她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衣袖里的银针也呼之欲出。
“你……”
“不要问我是谁、这是哪里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他还未把想说的话说完,颜小沐就已经把话茬接了过去。
说话之间,颜小沐已经渐渐转过头去,因为她敢笃定,眼前的这个男子绝对只是拿匕首吓唬吓唬她。
在看见他容颜的一霎那,她嘴角原本灿烂的微笑渐渐凝固,刚要举起来的手跌落在怀里,方巾也顺势落入水中。
她从未想过,在这里接触的第一个人竟会是他,竟会是那个让她曾经遍体鳞伤、付诸一生的他。
颜小沐细细看着他的脸,目光里带着打量,忧伤甚至是绝望。
眼前这张脸,她夜里梦回惊醒的时候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她自幼和习彻一起长大,自然是不可能认错的,前世的种种霎那间涌上心来。
可她毕竟也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他长的一般无二,但是绝不是那个狠心绝情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当初的那些恨意仿佛都是那么的可笑,这么多年的生活让她早就将这些看淡了,更何况那只是她上辈子的事,也是她心甘情愿,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呢?
看着她眼神里的惊讶,忧伤和绝望慢慢释然,到最后又变成最开始那般的冷静和陌生,不知为何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有些心疼。
那种感觉分明很陌生,而且他敢肯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是又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赶紧把这药喝了,等好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出谷去吧,也不要到处去乱跑,那些叔伯们急起来,我也保不住你。”
清冷的女声把他拉回现实,抬眼就
看着远远离去的背影,他的目光也转而移到手里的药碗上。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那丫头看起来倒是像个医者,也不像个坏人,他看人眼光素来不错,若是这一次赌错了,那他也认了。
想罢,他便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因着谷里有规矩,颜小沐也不敢留他太久,虽然老头子不在谷里,但是她自小与谷里人一起长大,也不敢拿着全谷人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那少年长着和十七八岁的习彻一样的脸,看着她心里就堵得慌。
于是他在谷里住了三天,颜小沐也仔仔细细帮他把过脉,确定余毒已清之后,便招呼着陈叔赶紧把人送出谷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而他,也听房外的人说,是她亲自掌着火候,守着时辰为他煎药,也知道她是这谷里的小姐,却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住了她头上时常插着的三凤钗,还有她喜穿天蓝色的衣服,以及嘴角那浅浅的笑和眉间妖冶的朱砂。
其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佩服这女子的。
先不说她当时替他褪去上衣擦拭血渍,就单说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去不是惊慌失措,还敢把他一个陌生男子留在谷里,不知道是这丫头太过于胆大还是对自己太信任。
他转而又想起自己最开始遇袭时的情形,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要犯上作乱了,他倒要看看那些人能翻出什么花来,一个本该要死的人再度出现,想必那些老家伙的表情一定会很丰富。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幸运,碰到了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到那么个小身板丫头的时候,他的嘴角都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里的暴戾也会被几分温柔取代,甚至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丫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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