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乡下还是石灰子路,柏油路还得到99年才会出现。

曾毅所在的镇叫弓家镇。汽车摇摇晃晃的快两个小时在下午三点多终于到了乡里的十字路口。

那时候没有停车站点(现在也没有),农村都是随叫随停。但是约定成俗的候车站点就是乡里的十字路口。去往不同的方向就在不同的方向等车。

曾毅走下了公交车,踩在熟悉又陌生的路上,鼻子不由的酸了。

重生前的曾毅已经40多岁了,父母早已去世多年。重生前只是担心老婆孩子,现在重生了,马上要再次见到父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曾毅的家在初中里面,属于自建的平房,绝对的校区房。

1986年刚从三沟(以前父亲上班的地方)搬过来是没有自家房子的,于是租了学校一个老师的西屋。

后来二姨夫在学校里盖了一栋房子,为了不显示他的校长特权,又顺便批了四套稍微小点规格的院落。

除了曾毅家,另外三家是副校长闫老头家,工会主席腾老头家和学校会计老刘家。当时父亲是以前农中校长的身份才获得房场的机会。基本就是学校高层住宅区。

二姨夫家院落很大,大约有二亩地,盖了四间水泥房顶的北京平房,曾毅家和几个邻居家每家大约半亩多,每家都是盖了老式的房子,就是那种蒲苇上面是油毡房顶的房子。

从十字路口往东不到五百米就是学校的北门也是学校的正门,穿过学校走到学校的南小门旁边就是曾毅他们四家。

以前曾毅上学基本都是提前五分钟出门就不会迟到。

也从来不敢不写作业。别的同学可以说自己作业忘在家里,可是曾毅不行,老师是真的可以让他回家取作业。

而且还顺带告家长。父母在曾毅初中的时候都会避开他的班级任教,整个初中三年,只有母亲帮另外一个生物老师代课,才会遇到给曾毅上课。

此时的初中,学生放假了,老师还没有放假,基本都是学生放假十天左右,老师才可以放假。

曾毅虽然说此时是四十多岁的年龄,但是依旧不敢触母亲的霉头,最主要是给父母丢脸了。

在东北,脸面是最重要的。尤其好强的母亲,和被压抑的父亲,此时都需要曾毅的成绩去长脸面。

初中三年,曾毅虽然很皮,但是成绩很好,每次都是年级前三。

但是前世的曾毅为了自己小小的私心,没有认真的考,而伤了父母,断送了让父母快速恢复脸面的希望。所以曾毅怎么敢走学校的大门。

他小心翼翼的围着学校的围墙绕到了中学南墙外,自己家的大门是开在学校南墙上的,没有钥匙?那是小事。曾毅先把书包和行李放在院墙上,三两步助跑爬上了大墙。直接跳下去?那是不可以的,因为墙里面是猪圈的排污坑。曾毅小心翼翼的沿着和刘会计家中间的院墙走过猪圈的位置,才敢跳下来。

7月,夏天。

窗户都没有关上,但是窗户上有纱窗,曾毅熟练的把一个纱窗下面的钉子拧开,伸手进去开了旁边没有纱窗的窗户。不出意外的开了(用这样的方法开窗几百次)。

曾毅脸上不由的浮现了微笑。太熟练了。

太熟悉的感觉,多少次在梦中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现实中,熟悉的环境也让曾毅稍稍冲淡了一点前世的思绪。

曾毅跳进窗户,打开前门,把行李和书包都拿进屋子。

曾毅家是三间房,东屋,西屋和中间的厨房(东北话叫外地儿)。窗户是普通的木质窗户,没有后门。因为后面直通学校,所以不可以开门(不要问为啥,你就当规定吧,毕竟我现在也不明白为啥不给开个门)。

但是父亲有办法,你不让开门,我开个离地一米的窗户可以吧。学校拿个靠背的板凳回来,放在窗户里面当台阶,窗户外面的学校那边我垫几块砖不犯法吧。就这样,这个房子盖好以后,一直到2007年卖掉,都是没有后门,只有后窗户的。

另外三家也有样学样,也都同样的改法,然后都跳了几十年的后窗户。不管多大岁数,多大官,想从学校进来一概跳窗户。

曾毅的父母住在东屋,夏天的时候曾毅住在西屋,冬天的时候为了减少取暖烧煤的消耗,曾毅就回东屋的炕梢住。

曾毅简单的打扫了一下西屋,坐在炕上,才发现头脑是一片混乱。

重生回到家的快乐,被前世的思念和马上面对父母的忐忑给冲淡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父母五点钟下班。

曾毅放下思绪,来到厨房。厨房分前后屋,前屋相当于餐厅,后屋就是灶台。

东屋有一个大锅灶,一个小灶。大灶是烧炕做大锅饭用的,小灶是烧锅炉,室内暖气用的。

西屋只有一个小灶,基本都是夏天用。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煤气炉,但是节约惯了的父母很少用煤气做饭。甚至一个煤气罐可以用一年。

至于电磁炉?那只是电视上的玩意,在1996年的东北农村根本看不到。

打开米缸,看着眼前的高粱米,曾毅开始头疼,几十年都没做高粱米饭,实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如果是用大灶,曾毅还是有信心做好的,毕竟大锅饭只要把米洗好,多放水,然后煮开锅,捞出来就行。

现在是七月,大夏天烧大锅,那火炕得热死,怎么住人。

用电饭锅做高粱米饭,曾毅有点麻爪。几十年没做高粱米饭,火候和水量都很难把握(电饭锅,包括现在的任何类型,没有一款是给高粱米饭准备的,电饭锅的指示灯都是给大米饭指示的)。

曾毅按照多放水,宁可成粥也不能不熟的基本原则,放了多等量大米饭三倍的水,战战兢兢的把饭做上了。

院子里早熟的用薄膜发芽长出来的青菜已经有些可以吃了,曾毅来到院子,此时的院子里西红柿已经开始逐渐红了,水黄瓜也有一拃来长可以吃了,豆角也有一些。曾毅刚才在厨房看到了一些土豆,估计是前几天赶集的时候买的。

西红柿是不能做的,不是青西红柿不能吃(现在都知道不能吃,我小的时候青西红柿可以炒着吃的),是父亲以前上学,上班都是吃西红柿的,早就吃顶了。所以最简单的就是做一个最传统的东北菜,土豆炖豆角,再拍个黄瓜就齐活了。

做菜难不住曾毅,不说前世和第一个老婆刚离婚那阵,自己一个人带俩孩子得安排孩子的饮食,就是后来做家政公司经理人的时候,家政学校开孕妇饮食培训和月子汤培训,曾毅也没少偷艺。

一个人带着孩子两年,直到找到重生以前的潮汕老婆,曾毅才脱下了围裙。

那以后曾毅只有在家政学校偶尔给新来的月嫂展示一下,才有做饭的机会。

现在只不过刚重生,一是为了照顾父母的口味,二是家里实在没什么材料(这个是重点,1996年在东北你想做粤菜?用粤语就是,你发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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