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氏的咄咄逼人,牛氏终于老实了下来,可却不知该怎样辩驳,她本不是个有脑子的,回头看见苏霓正傻呆呆跪在自己身边,便小声嘟囔起来:

“那……那也不能将霓儿的事情摆到大庭广众面前去说,让她今后怎么嫁人……”

刘氏一双眼清冷冷看着牛氏,眼中的嫌恶恨意毫不遮掩:“如若不是我儿机敏,此刻被算计被毁了名节的又会是谁?怎么?刀子只有砍在自己身上才会疼吗?刘忠,还不把人带下去!”

“是。”

牛氏眼睁睁看着小厮拖死狗一样将呼天抢地的丫鬟和嚒嚒拖走,她知道大事不妙,一眼瞥见上首坐着的老两口,干脆冲上去扯住了老太太的裤脚哭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仗着身份欺负我这个大嫂,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刘氏只当没听见,倒是苏浅气得想上去揍这不要脸的女人一顿。

而被牛氏抱住腿的老太太,此刻却像是成了一只鹌鹑,恨不能将自己缩进椅子里面去。

刘氏冷冷撇一眼过去,那老太太便低了头,捏了桌上的茶杯来喝,那样子倒像是恨不能将自己的脸也埋进茶杯里去似的。

堂下所有人此刻都被刘氏的威仪吓坏了,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主母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果然是皇亲贵胄,真是太吓人了。

尤其是西府里的人们,皆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能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才好。

倒是苏老头,看着自己这个三儿媳不赞同的皱紧了眉头,心里盘算着这件事之后得赶紧给三儿去封信,让他给这妇人点颜色看看。再这样下去,大儿一家可真要没活路了。

牛氏急得额头满是汗珠,心慌不能自抑。看一眼盯着她一脸冰冷的刘氏,心肝发颤恨不能立马晕过去才好。

她自己知道自家事,因平日里她没个信任的人,独一个嫡女养在身边,自然是什么都不瞒着她。私心里,她还觉着自己手段如此高明,也该让女儿得自己一点半点衣钵才好,所以,那点子阴私事甚至有不少都是两人一起合计做的。

两人身边的嚒嚒自然是同谋兼执行人,那几个丫鬟倒也罢了,那个被拉下去的嚒嚒却是个麻烦,早知道真该一碗药先弄死了才是。

牛氏急得抓耳挠腮,眼睛扫过自家男人,却见他一颗脑袋恨不能埋进腔子里,那没出息的样子,简直让牛氏恨不能上去挠花了他的脸。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货。

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晚了,牛氏心里着急,竟狠狠掐了那老妇的腿一把,心里恨着:

该死的,正经要用到的时候,这个老不死的却没了声响。

老太太被捏得疼,却半点不敢出声,就怕那母老虎想起之前自己慢待她的事情来,心里却记下了牛氏的小账,倒是盼着那母老虎查出点什么来,也让这恶妇尝尝苦头……

侯府虽说平日无事,可一应护卫却是正经军营出身,审讯俘虏的手段自不是普通人家可比。不一会儿,便见刘忠托着几张染血的纸递了上来。

刘氏面色不变,慢慢将那几张纸从头至尾看了两遍。

她不说话,大厅里也无人敢出声,此时牛氏已是知道没了指望,只是用帕子遮了脸假哭,却不时从帕子后面偷眼去瞧刘氏。

苏霓更是被吓得抖成了一团,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去,生怕对面的美妇突然化身狂魔,一口吃了她去。

刘氏一双手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片,因为生气,骨节都捏得有些泛白。

她闭了闭眼,转而一双冷眼盯上了刚才站在牛氏身后的一名老妇,竟看得那老妇先就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刘氏冷冰冰的视线重又落在了牛氏的身上:“真是没想到,我本意只是想着整顿家风,却不想竟能揪出这样大的一只硕鼠来。”

说着,她将那几张纸递给了站在她身后的苏浅,道:“来人,请大嫂的嚒嚒也与刘总管走一趟。”

“刘婉晴你欺人太甚!”牛氏惊惧且慌乱,一把扯了老太太,声音凄厉的哭喊着:“娘,您就看着三房这样欺压我们大房吗?娘你说句话啊……”

刘氏却根本不理会叫嚷的牛氏,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

“是。”刘忠本就是和柳嚒嚒一起被太后拨给刘婉晴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仆人可比。这又是侯府的主场,他自是不会在意旁人。这回直接喊了两个护卫,不顾亲自上前来扑打他们的牛氏,径直将那哭嚎着喊救命的嚒嚒也架了出去。

苏老太嗫嚅了下嘴唇,终是没敢说话,倒是苏老太爷皱着眉头叹了声道:“老三媳妇,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那陈氏是你嫂子的奶嚒嚒,再怎么,也还是一家子……”

刘氏冷着脸起身冲着老太爷微微行了个福礼,冷声道:“公公有所不知,今日的事若是不能弄个水落石出,家中怕是会有灭顶之祸了。”

说着,刘氏冲一旁目光躲闪的牛氏微微扯了扯唇角:

“如今是咱们的家贼串通了外人,要害侯爷一个通敌之罪呢。好叫爹娘知道,如若这事成了,莫说是一个奶嚒嚒,就是我们全府上下这几百口子怕是都得人头落地了。”

一听此话,老太爷也被唬得差点背过气去。包括跪在地上的一众下人都被吓得噤了声音。

苏浅此刻的视线却是落在了站在下面的两位堂兄身上。

苏云茂,苏云苁,他们的娘纵是千般不是,做的那么多事也是为了这两个人。

她不知这两人知不知道他们的亲娘做的事情,若是知道,又是长着一副什么样的黑心肠要这样害自家的亲叔叔。

更何况,他们以为这样大的一个罪名砸下来,他们就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安享富贵了吗?

外面很快传来令人心悸的惨叫声,不一会儿,供状便到了刘氏的手上。

待看了这几张供纸,刘氏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些纸交给了身后的苏浅。

她自己则轻轻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大嫂可知这几张纸都写了些什么?”

牛氏此刻还哪儿有之前那声色俱厉的样子,早在刘氏看着那纸的时候她便已经抖成了筛子。

她如今也算是侯府里很体面的夫人了,自是不能事事亲为。几乎所有的龌龊事全都是靠着那两个嚒嚒去办的,自家这个奶嚒嚒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她,自是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的。

这刘氏拿了陈嚒嚒,便等于是拿住了她所有的秘密,叫她如何不怕,如何不惊!

见了牛氏的样子,厅中人还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凡大房一脉的全都低了头,抖成了一团。

刘氏闭了闭眼,好半天才稳住了心神,啜了口茶才淡淡道:“放利钱,开赌局,买卖人口,强占民田商铺,大嫂还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只要是钱,什么脏的臭的全往口袋里装,也不知道半夜睡着你怕不怕有恶鬼来索你的命啊。”

看着汗出如浆的牛氏,刘氏继续冷声道:

“每月从三房拿着大笔的银子,却来偷取我的方子,挖我的人,与外人合谋坑三房的家产,竟然还想要在自家的酒楼里下毒……”

苏浅心里咯噔一声,总算给梦境里那个冤死的人找到了凶手,眼睛望向下面那个女人时,直恨得她牙痒痒。

刘氏气得急喘了几口才能继续说下去:“这些都不说了,好歹伤的是外人,可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儿的身上。”

刘氏说着,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一个工部鞍辔局的从九品,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五千两银就能勾的你卖了我家浅儿,还要劳动您的宝贝嫡女来诱我家浅儿上钩,牛兰月,让你委屈做我苏家儿媳,还真是大材小用了,怎么?觉得浅儿被丞相家的公子算计了,便只能委身那纨绔,之后我这病歪歪的身子再一气一悲的,没准就一命呜呼了,这侯府偌大家业不就落到你牛兰月的手里了?”

刘氏突然将手中茶杯狠狠丢了出去,汤汤水水的砸了牛氏一身。

牛氏尖叫着捂住了脸,到底没敢躲,瑟瑟发抖的改成了跪姿。

刘氏只气得手指直哆嗦:“最蠢的是,你竟然花重金请了江湖好手来偷盗我家侯爷的印信,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将一把杀人的刀举到了咱们整个苏家的头上!”

刘氏气得真想将眼前这人的脸一把撕烂了。一个既贪且蠢的妇人,偏偏长了一副熊胆,闯的祸让人想都不敢想:

“你一个蠢就罢了,竟然要用你的蠢来祸害整个苏家的上百口人。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运筹帷幄,把这整府的人全都玩弄于鼓掌之上了啊!啊?”

牛氏已经腿软的瘫在了地上,方才还在装鹌鹑的苏家老大却被这一连串骇人的消息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从前也就是个普通的乡绅之子,哪儿有那么多的心眼算计,自找了这个媳妇,还觉得她虽厉害了些,但她嫁妆丰厚,家业也被她打理的越发兴旺起来。

子女繁盛,家族和顺,谁想到繁荣的背后竟是如此的肮脏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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