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

骄阳似火,酷暑难耐。

太阳已经差不多要完全落下去了,屋子里依然异常闷热。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照到张志文清秀的脸上,很明显的,脸上有点尘土和血迹,可仍然掩盖不了那股英气逼人的气息。

“这小子还挺倔,真是死鸭子嘴硬。”

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喘着粗气说道。

男子由于太过肥胖,加上天气又热,浑身冒汗,此刻,多少有点烦躁,对着张志文又是一脚。

“让你特么的嘚瑟,打几顿老实了吧。”

说完抓起边上的白色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赵哥,消消火,打两下撒撒气就行了,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不经打,万一真给打死了,咱们不就白折腾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谄笑着对着白胖中年男人说道。

“嗝”

赵哥放下水壶,打了一个响嗝,瞪了张志文一眼,显然是余气未消。扭过头向着黑瘦男子点了点头,继续道:“有道理,不过彪子,我还得说你,贪吃蛇你能不能少玩一会,就那点电量,都给造没了还怎么接电话?”

彪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知道了,赵哥。”

赵哥瞪了彪子一眼,继续吩咐道:“还有,你特么机灵点,给我把他盯紧了,他家里那边有信了,赶紧告诉我。”说完赵哥把乘凉椅展了展,一下子躺上去,屁股瞬间撑大了乘凉椅的塑料网兜,差点没蹭到地上。

呼噜声马上就跟着响了起来,通过敞开的黑色衬衣领口,可以看到浓密的胸毛随着呼吸起伏着。

赵哥的咒骂,张志文全都听了进去,被踹的时候其实是强忍着不吭声。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会了,挨第三遍打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醒了,不过睁开眼看到的场景太过震撼,他又假装闭上了。

前世的人生阅历告诉他,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张志文脑海里一直在搜寻着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创立的公司刚刚在新三板上市,庆功宴上举杯痛饮,踌躇满志,他一遍遍的跟他的兄弟们打着鸡血,画着大饼,告诉他们将来他们将要拥有怎样的辉煌。

而眼下这个场景,张志文依稀记得,是他十八岁那年被人绑架的时候,这种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怎么会在这里呢,是梦境么?可是胖子的毒打痛彻心扉,这感觉绝逼不是在做梦。

这是喝死了?难不成自己重生了?这也太讽刺了,这是真乐极生悲啊。

一想到自己前世辛辛苦苦创立的事业,拥有的财富,张志文内心充满了不甘。

闭目思考了许久,张志文已经慢慢捋清了自己来到这里以及挨打的原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张志文一身酒气,前世的记忆里,他带着小女友出去玩,喝了个烂醉,被眼前这两个人给绑了。

刚重生就赶上了这么个时候,人倒霉的时候,仰头打个喷嚏都能被鸟屎砸中鼻孔。

偏偏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咕咕作响。

记忆里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个时间段家里有一场变故即将发生,张志文的父亲正在倾家荡产的边缘。

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硬撑到最后,被打个半死,钱也没少给,最后还是家里司机给拉回去的。

当务之急,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尽力给家里帮上点忙,减少损失。

想到这里,张志文决定快刀斩乱麻,尽快离开这里。

“大哥,我错了,我给家里打电话。”

张志文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嗓子。

赵哥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让你特么叫,老子刚眯会你就叫,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

两个大嘴巴扇了过去,赵哥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冲着彪子问道:“他刚才喊啥?”

“赵哥,这回你打错了,这小子他同意给家里打电话了。”

彪子一脸喜色回应道。

“妈呀,打错了。”

赵哥摸着张志文白净的小脸一顿揉搓,嬉笑道:“对不住了兄弟,我给你揉揉,你看你,早这样多好。”

从彪子手里拿过手机,赵哥熟练地拨通了张守义的号码,打了一天了,眼瞅着人都快打累了,没想到这小子突然松口了,赵哥不禁心花怒放,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电话接通,赵哥按下免提,把手机对准了张志文。电话一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语气异常坚定。

“你有完没完,除非我儿子亲口跟我说,否则免谈!”

张守义近乎愤怒的咆哮道。

“爸”

电话另一头,张志文情绪复杂,艰难的叫出了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张守义突然一愣,沉寂了两秒,语气突然变得关切起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儿子,你有事没有啊,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志文说不清楚内心到底是该激动还是难过,前世他被绑之后不久,家里出了很多事,公司很快就破产了。之后张守义一系列令人智熄的操作,不但彻底把这个家给搞垮了,还成了亲戚口中的败家典型。张志文对他满是怨恨,父子矛盾彻底激化,从此再没在正眼看过张守义一眼,而张志文的母亲焦桂华出于对三从四德的坚守,一直选择没有跟他父亲离婚,一人默默的撑起了这个家。

张志文恨不得他的一生直接快进到他事业出现起色的时候,这样他跟母亲就可以少受几年苦。残酷的现实是,他带着母亲刚享受了几年清福,没成想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想到这里,张志文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湿润了,母亲辛苦操劳的画面,他实在是不忍回忆。

至于张守义,除了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和逃避现实,他实在没有做过任何像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像个男人一样去努力过,在整个家庭最困难的时候,焦桂华选择了自己打两份工咬牙坚持,他对这个男人的失望,由此可见一斑。

张志文虽然看不惯,但还是尊重母亲的选择。他不想因为张守义而跟母亲发生争执,让她再受更多的刺激。

重生的日子发生在这个阶段,显得有些尴尬,如果再早一点,比如,公司那几个蛀虫还没有开始动手之前,防患于未然,将他们干掉。而现在这个时间,家里公司破产,几乎已成事实,实在无力挽回。

即便如此,张志文想了想,如果他从现在开始,带着对未来的预知来阻止张守义一些错误的决定,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变成前世那样,至少生活会好一点。

也说不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志文缓了缓情绪,答道:“爸,我很好,你按照他们说的准备吧,准备好了咱们再联系。”

语气镇定,没有丝毫的慌乱。

张守义在电话那头,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赵哥讲完条件,又跟张守义反复交代了一下,只要敢报警,立刻撕票。

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张守义心里倒是踏实了一些,10万块对他来讲,确实不多,倒也真没放在心上。

挂了电话,赵哥半蹲下,看着张志文,见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倔强,态度也突然变得如此顺从,感觉这小子像换了个人一样,心里一阵嘀咕。

一切真有这么顺利么,这绑匪的活如此好干么?

心里想着,这小子不能耍什么花招吧,不过看到张志文那人畜无害的样子,赵哥就没有再想太多。

小样的,你还能飞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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