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头草木葱茏,绿水弯桥。苏戚边走边打量,把府中布置暗暗记在心里。雪晴将她带到原身居住的院子,殷勤地表示要主动伺候换衣,被无情地赶出门外。

原身多年伪装性别,园子里的规矩自然也不一样。婢女们不须吩咐,训练有素地备好洗澡水和换洗衣物,便合上房门远远避开。苏戚快速沐浴换衣,只在束发上遇到点困难。她拿着薄如蝉翼的金冠,迟疑片刻,还是喊人来帮忙。

婢女们都在廊下等吩咐,一听苏戚声音,连忙簇拥上来。待瞧见门口锦衣乌发唇红齿白的小公子,都禁不住恍了神,心头怦怦乱跳。

“呀……”

有心性不稳的,掩口惊呼。

少爷今天太好看了!

想嫁。

站在最前面的婢女反应最快,麻利地接过苏戚手中金冠,笑容温婉脸红如霞:“红萼给少爷梳头。”

其他人心中大呼卑鄙,连忙上前自告奋勇。

“我给少爷擦擦头发!”

“我去拿香料!”

“我……我给少爷按按肩,坐着不动容易筋骨僵硬……”

等苏戚再亮相,生生晃花了雪晴的眼。

她穿一身银白云锦,束金冠腰玉带,映得面如敷粉,唇若抹朱。特别是那双漆黑上挑的凤眼,看人时像是一把钩子,勾得人心魂不宁。

雪晴呆呆地望着苏戚,见她微微一笑,轰的一声脑袋炸开了焰火。

“走吧,带上东西,我们去姚府。”

姚承海用过午膳,倚在长廊上给池子里的鱼喂食。老管家刘德顺守在旁边,看着姚承海从碟子里捏起饵食,虬枝般干瘦的五指屈伸,而后缓缓收回袖间。

青绿色的水面下,拥挤着许多红红白白的锦鲤,鱼嘴翕张,如同一个个永无餍足的黑洞。

有下仆疾步而来,立于廊下垂首禀告:“大人,苏家郎苏戚求见。”

刘德顺注意到姚承海喂食的手停顿一瞬。

“苏戚啊……”姚承海沉吟片刻,“只他自己,苏太仆没来?”

“只一人,带了个小厮。还……多牵了一匹马。”

姚承海倏然睁眼,细而窄的眼睛闪过一缕精光。

“让他进来。”

管家刘德顺不解其意,谨慎问道:“苏戚定是来赔礼道歉的,您为何要放他进门呢?”

姚常思受了委屈,这会儿还在房间里发脾气,谋划着要把苏戚弄廷尉署坐牢。

姚承海搁下碟子,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他带来一匹马。”

一匹马?

有什么问题吗?

刘德顺想不明白。廊前脚步声渐近,他抬头望去,便瞧见锦衣金冠的苏戚牵马而来。

“姚大人。”苏戚站定,含笑施了一礼。“苏戚来给您赔罪。”

姚承海身体没动,神情倨傲地点点头,算是应答。苏戚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视线,对御史大夫有了大致的印象。

心思深沉的老头子。

她脸上笑容不减,挑拣着重点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都是胡诌。

——和柳如茵并无私通事实。夜间相会,纯属夜游偶遇。

——姚常思误解心意在先,毁坏祠堂在后。

她说得有条有理,语气坦荡,句句以退为进,顺便隐晦地批评了下姚常思闯苏府砸祠堂门的行为。

末了,苏戚态度诚恳地说:“此事终究怪我,平白毁人婚事,坏人名节。为表歉意,家父命我送来些东西,无甚珍贵之物,只表心意。望大人谅解一二。”

她侧过身,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马背上驮着两个铁箱,雪晴和府中仆役憋足了劲抬下来,打开便是闪亮耀眼的金银珠宝。

苏戚抚摸马厚密的鬃毛,介绍道:“这是东厩新进的一匹好马,温驯聪慧,日行千里。”

京城内设东西南北四厩,专供皇室使用。其中又以东厩最优。

姚承海脸上线条绷紧了些。他没看金银财物,目光在枣红马身上多停留了几息,再看苏戚时态度明显和缓不少:“太仆有心了。”

只提苏宏州,没说苏戚。

苏戚长出一口气,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再次弯腰行礼。她动作松垮,没几分儒雅矜持,倒泄露出平日随意放浪的脾性。

纨绔么,就算畏惧御史大夫,想装个乖巧有礼的模样,总归还是画虎反类犬。刘德顺心下嗤笑,想着这小子恐怕背了无数遍词,才敢上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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