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静的出奇。

英子的死线快到了,她进入了闭关写作的状态。绘理照常在为她的二次元帅哥打好几份工。

要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几天晚上都没打高难。

卡琴斯基请了个长假,这几天都没上线。

我知道她怎么回事。

从东京的总部紧急调来了一名心理学专家,这几天正在给美知做心理疏导。

而美知被留在了山猫地下实验室的观察病房里。

这天晚上,我被一名外勤请到了山猫咖啡馆。

我到的时候,美知正坐在咖啡馆的落地窗旁边,面前摆着一杯果汁,望着窗外。

美知的对面坐着一个化着浓妆,尽力凸显面相温柔的长发女人,正在对美知说着什么。

虽然耳朵听不清那边的谈话,但是两个人的思绪有好好的传到我这边来。

那个女人是总部派来的专家,正在用她的专业知识给美知做心理建设。

只不过美知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我一下车,她就死死地盯着我看。

研究所要我为美知的心理建设出一份力,我没理由拒绝。

我走到两人的桌边,手揣进卫衣前面的口袋里,和专家小姐对视一眼。

“她没在听你说话,或许你该换个方式。”我说。

专家小姐苦笑了一下。

我能理解,心理辅导是个长期的过程,第一步是要建立互相之间的信任,然后才能谈别的。

美知转过来,看着我,血红色的眼眸之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沉默了许久,美知用蚊音对我说道。

“你没必要道歉。”我说,“大家其实都知道你很不容易。”

“甘城……是吗?”

我点点头。

“本名是西园寺月子,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请多多关照啦。”

看着美知的眼睛,我感受到一种幽邃的情绪正在蔓延。

混杂着痛苦,不安和绝望。

总是被这种情绪包裹着,也难怪她那天会……

美知站了起来,自顾自地向里面的仓库走去。

果汁几乎一口没动。

“你看到什么了?”专家小姐知道我的情况,向我发来了求助。

“谁知道呢。”我耸耸肩,“她那个程度的抑郁,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

“资料上说她小的时候因为异能而被父母抛弃,寄宿在叔父家里。”专家小姐说道,“她叔父一家又看不上她,在那里的地位都不如家里养的狗。”

后续的内容,我通过读心就已经知道了。

“在学校也是总受欺负,有几个顽皮孩子总是去拔她头上的花。从她头上取鲜花,她会痛,会流血,但是没人在乎那些。”

“所以她被研究所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不健康的状态了。”我摇摇头,把读到的剩下的内容替眼前的这位专家姐姐说了出来,“我能理解。”

“她当年要是有你当年一半强势就好了。”专家姐姐苦笑着,“一嗓子让方圆两百米内的所有人昏厥并失去短期记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断了长坂桥呢。”

“我……”

我无言以对。

这位专家姐姐把我当年做过的事情翻了出来。也正是那件事导致研究所发现并收容了我。

在圣怀山疗养院待了几年,林登赫斯特博士替我争取来了接受监控的机会。

“你觉得该怎么办?”专家姐姐抱着参考的心态问我。

“讲真,我不知道。”我耸耸肩,“这方面你比我专业,应该能拿出比我更有利,更贴合实际的见解与方案。”

“你能干涉梦境吗?”专家姐姐问我。

“能。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可不可以通过干涉梦境的方式,让她好受一些。”专家姐姐拄着下巴,做沉思状。

“梦境再怎么美妙也只是梦境,醒过来很快就会忘掉。”

“说的也是。”专家姐姐站了起来,“你还要下去陪她吧?我就先走了。”

目送专家姐姐离开之后,我和山猫的代理店长打了声招呼,顺着仓库里的梯子下到实验室去。

实验室里人来人往,有很多研究员和异能者在忙各自的事情。

沿着一条走廊,我来到美知的病房前,刚好碰见一个护士推着配药车走过来。

护士敲了门之后,也没等里面应答,直接打开门推着车走了进去。

我也跟了进去,美知半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看着病房里的电视发呆。

电视是黑的,没有打开。

护士以为美知要看电视,自作主张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会正在播出的是几个搞笑艺人参加的综艺节目。

就是那种有许多彩色艺术字,艺人会在画面的角落里露个头吐槽的吵闹节目。

“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关掉吗?”美知的声音听上去很弱,给我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了敬语。

护士愣住了,她觉得电视摆在那就是用来看的,这会没道理不打开。

我从护士手里夺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让她静一静吧。”我说。

护士没说什么,把药配给美知,推着车离开了。

“月子,你来了。”美知看着我,把手伸向自己的头顶。

“研究所叫我关照你一下。”我说,“不过他们已经决定把你送到我家,和我一起住了。”

“这样。”美知把脸转向另一边。

她的内心十分不安,像一只被提起耳朵的小兔子。

“我跟研究所再要台电脑,咱俩一起打本。”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既然是他们这么安排的,我也……”

美知的声音很小,小到我不读心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的思考十分迟滞,情绪也很低落。这是抑郁的表现。

不如说,她的情绪已经开始影响我了,不知不觉间,我也变得很想叹气了。

“别想太多,安心休息吧。”我索性坐在美知的床边,把手搭在她的手上,“给你留个电话和邮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着,我拿出手机,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发去了她的PINE上。

我刚要站起身,美知从身后拽住了我的袖口。

她没说话,两眼泪汪汪。

心声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别走。

或许,对她来说,我是她现在唯一的光。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我不走,陪着你。”

美知拽得更紧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把我的整个上半身拽倒。

我被拧成了麻花,而她紧紧抱住了我,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停一下,朋友,我的腰,腰!”

被美知紧紧搂着,我没法调整自己的姿势,我的老腰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美知挤出两滴眼泪,在我脸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把我放开。

“你是小孩子嘛!怎么还咬人的!”我揉着脸上浅浅的牙印,吐槽道。

其实我心里清楚,美知只是想和我撒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而已。

我轻轻叹口气,伸出手来抚摸美知的头发。

她头上的花自然也被我摸到了。

那花的触感和植物上长的别无二致,只是它长在一个银发少女的头顶。

她头上新鲜的花有极强的治愈力,但是取下来的话,她会痛,会流血。

美知会有为了治愈别人而使自己受伤的觉悟吗?

从她头上摘花,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想知道答案,可我问不出口。

现在的美知,就像一个受伤的小猫,只能孤单地找个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如果我现在告诉她,她的治愈力一定会成为负担的吧。

摸了一会美知,研究所的观察病房到了宵禁的时候。

我不得不离开了。

刚出病房,我在大厅里刚好碰见了塞珐。

塞珐身心俱疲,脸色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你来啦。”见了我,塞珐还是设法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看美知?”

我点点头,“你应该也知道,研究所要让她到我那去住。你找几个外勤,把她必要的东西收拾一下送我那去吧。”

“对不起,还要给你添麻烦。”塞珐略表歉意。

“我也该做出改变了。”我说,“研究所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勇气。”

“也许我们都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塞珐若有所思地说道。

塞珐平时无微不至地关照着美知,但美知还是选择登上天台。

眼前的女研究员认定,有些缺失,终究是她无法填补的。

“我就不打扰你了,回见。”从口袋里抽出手,象征性地挥动两下,我快步离开了实验室大厅。

出来的时候,山猫已经打烊了,我只能从后门离开。

公交早就没有了,街边的共享单车我也不会骑,走路的话,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外勤这会都睡觉去了,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们。

想了想,我打了博士的电话。

“喂,博士,我在山猫,送我回家。”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博士幽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那边外勤人手挺充足的,你不会找个外勤送你回家吗?”

“外勤也得睡觉嘛。”我吐吐舌头,捉弄起博士来。

“那我就不睡觉了?”博士狠狠地吐槽了我,“等着,我马上开车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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