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阁阁主,靠着一张圆滑的假面,在各仙门间左右逢源,见缝插针地得了无数好处,不动声色地争回无数法宝灵器。

在这修仙盛行的世间,法宝灵器,便象征着“资源”,而资源最多的天玑阁,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

初初来到这里,恰逢挑选仙门拜师之时,唐倾酒暗自感叹了一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后,毫不迟疑地扔掉已经写好,就差寄给天玑阁的拜师帖。

她还记得,自己扔掉拜师帖时,原身的娘亲曾有片刻愣怔。

那是个很温柔和善的女子,虽然有些诧异,眸中还隐隐闪过一丝落寞,却并未多问,只摸着她的头发说:“倾酒开心便好。”

如此体贴的反应,倒惹得唐倾酒一阵心虚,甚至在一瞬之间,萌生出了“要不然就狠狠心,去同既定的命运斗上一斗”这等万万要不得的想法。

所幸,想要当“咸鱼”的思想,压倒了一切,秉承着“逃避可耻但有效”的人生信条,她最终还是转投了尚剑宗。

唐倾酒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门扉,上头金灿灿的“天玑阁”三字,直刺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一种大概率属于原身的,心悸混杂着愤恨的奇异情绪,在心头久久翻涌不下。

她捂着胸口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暗暗庆幸,还好投了尚剑宗,否则在原身这般浓烈的心绪影响之下,还真摸不准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出她的不对劲,荆菁侧目望来,“倾酒,你怎么了?”

慢慢从难言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唐倾酒回身指指身后蜿蜒曲折的山路,随口道:“没怎么,就是爬山爬得太久,有点累。”

荆菁看着她的眼神,写满了一言难尽。

待到两人以“尚剑宗受邀前来赴宴”之名,被守门弟子恭恭敬敬迎进门后,荆菁终于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道:“倾酒,我以为,你毕竟是个剑修,还是要多多锻炼身体才是。”

唐倾酒随口敷衍一句“知道了”,紧接着迅速同前头领路的天玑阁弟子搭上了话,有效避免了继续听她唠叨。

两人被安顿进一间房里暂时休息,静候宴席开场。

唐倾酒隐约记得,那场宴席,是戌时开始。

天玑阁阁主很心急,举行过那场虚伪的抽签过后,翌日清晨,便匆匆开启了那道上古秘境。

如今想来,这般行径大约是心虚作祟。

而今正是午时,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想要拿回铜铃,当是绰绰有余。

原身曾经随天玑阁阁主一同,去过铜铃存放之地,唐倾酒自然能找得到。

幸运的是,安排给两人的住处,离那处地方,居然还近得很,即使用散步的速度走过去,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

不过,两人还是用了一个时辰零三刻钟,才接近了存放铜铃的藏宝阁顶层。

其实避开守卫这等事情,对于二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真正耽搁时间的,是荆菁那太过死板的性子。

这一路上,不管唐倾酒怎么有意或是无意地劝说,都无法改变她一定要逐层检查藏宝阁的想法。

百般劝说无果,唐倾酒只好随她去。

天玑阁的藏宝阁,共五十八层,两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检查。

等到终于登上第五十八层,接近了存放着铜铃邺螺的格子,唐倾酒的双腿已经控制不住地打起摆子,简直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玑阁的藏宝阁,建的是个金字塔形状,越靠近塔尖,面积便越窄,这第五十八层,是整个藏宝阁里,最小的一间宝室。

两人攀上楼梯,小心翼翼地探头瞧了一眼。

一名怀中抱剑的天玑阁弟子,正守在宝室门前,神色颇为警惕。

荆菁屈指掐了一道昏睡诀,她的灵根属木,掐出来的诀,也泛着一点很淡的绿光。

指腹一弹,淡绿色的光点,如流星般朝着那天玑阁弟子飞去,速度快到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软绵绵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没了阻碍,两人大摇大摆进了那间宝室。

宝室内仅有的一扇小窗关得严丝合缝,上头还罩了一块黑布,将光线尽数挡在外头,整间屋子漆黑一片。

如今正值盛夏,不开窗子还遮得严严实实,搞得宝室跟蒸笼似的。

出于谨慎起见,唐倾酒没有拉掉黑布或是打开窗子,忍着闷热站在宝室内,只想着速战速决,赶紧拿了铜铃,赶紧离开这里。

这间宝室实在太小,安放不下同其他宝室一样的一排排架子,唯有右侧墙边,端端正正摆着一方木制书架。

书架上没有放一本书,却整整齐齐码着二三十只木匣子。

目光粗略在那些匣子中扫过一圈后,唐倾酒锁定了正中央的一只木匣。

前世,天玑阁阁主正是命原身亲自将木匣送到藏宝阁。

说来,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小人行径,也算下了功夫。

原身送来藏宝阁的,是一块白玉。

那时候原身对他极度信任,即使有许多接触“白玉”的机会,也并没查看过上头有没有法术的痕迹。

如今想来,那白玉定是被施展了障眼法的铜铃邺螺无疑。

唐倾酒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块“白玉”,就是放在正中央的木匣里。

荆菁依旧如先前一样,仔仔细细地一只一只木匣找过去。

想着马上就能拿回铜铃,离开天玑阁这个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鬼地方,唐倾酒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也不急着催促,而是好心情地上前,帮着她一起查看起来。

这里头的匣子数量不算多,找起来自然也快,不多时,两人便靠近了正中央的那只匣子。

唐倾酒一边不动声色地偷眼瞥着那只平平无奇的木匣,一边暗自雀跃。

手头的木匣检查完,她又挤着荆菁,往那头靠了靠。

荆菁的手指,不出所料地伸向了唐倾酒记忆当中的木匣。

喜悦之下,唐倾酒下意识轻轻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闻到了混杂在空气中的一丝气味。

这味道很像刚刚切割好的木料,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把这当成是木匣子散发出的味道,然而细细品味,又能发觉其中一点细微的差别。

这里头,隐隐混着一丝甜腻的气息。

唐倾酒目光移向罩着黑布的窗子,她猛地意识到,这黑布,是用来遮挡光线的。

木质气味里头混着一丝甜腻,外加畏光…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什么,顿觉头皮发麻。

荆菁的手指,已经拨开了木匣上头的锁扣,原本严丝合缝的盖子,也在她指腹下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唐倾酒连忙制止道:“别碰!”

她这声提醒来得突然,荆菁手指一抖,下意识松了手,“啪嗒”一声轻响,盖子重新合拢。

可惜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一缕几不可见的烟尘,自那狭小的缝隙之中流淌而出,尽数被荆菁吸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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