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国—皇宫

平日里庄严的金銮殿今日格外吵闹。

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和侍卫们,都忍不住有些好奇里面在吵些什么,纷纷侧身将耳朵靠近门框。

“都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正好被走过来的奉茶公公刘福看见,把他们呵斥一顿,他们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好。

金銮殿内,启元帝慵懒的坐在金銮御驾之上。

只见他凤目微挑凌厉,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

启元帝微微低头,俯视着下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京兆府尹刘邕苦苦哀求道:“求陛下看在微臣这些年尽忠职守的份上饶我儿性命…”

帝王被刘邕这句尽忠职守气笑了,对着他冷声道:“尽忠职守?你儿刘奇为何会被告到朕的面前,你真当朕不知道?”

刘邕脸色一僵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

这时静安王上前一步,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瑟瑟发抖的京兆尹府刘邕,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嫌弃之色。

对着他厉声道:“刘大人,陛下授予你京兆尹的官职,任命你守护帝都的百姓,对你这般信任,可你呢?

身为帝都的父母官却纵子行凶,滥用职权欺辱平民百姓。

本王倒不知你哪来的胆子,还敢在金銮殿上喊冤,你真当陛下不知道此事的原委么?”

刘邕吓得呆坐在地上,随后想到什么扯着嗓子大喊:“臣教子无方,有负陛下信任,可奇儿是臣独子还望陛下开恩,饶他一命呐。”

说完“砰”的一声脑袋重重的磕在大殿上,这一声响向帝王显示了他力保儿子的心思。

启元帝轻轻叹息一声:“刘邕,这些年你掌管京兆尹并无大错。”

随后话锋一转:“可你不该纵子行凶罔顾百姓的性命,即日起革去你京兆尹之职,你儿刘奇作恶多端依律法处置。”

刘邕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并不念旧情,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了他儿生死!

顿时心如死灰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刘邕仰头直视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就因为长公主一句杀人偿命,陛下就要我儿性命,臣不服!”

随后他想到若不是姜芜当街撞破儿子杀人,捅到御前。

陛下也许根本就不会知道,心里对姜芜记恨了起来。

直到此刻,刘邕心里不仅毫无悔意,反而觉得此事全是姜芜害的,自己的儿子并无过错。

他恨恨的说:“若说杀人偿命,那长公主手里的人命又岂止几条?”

殿上其他大臣们闻言吓了一跳,纷纷用一种他不要命了的眼神看着他。

天启国的长公主——姜芜封号“荣华”听这封号就知道有多受宠。

自幼被启元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份殊荣可是连当今八岁的太子殿下都未曾有的。

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天启国的长公主是启元帝的眼珠子。

就连周围的汴京和大燕两国都曾慕名而来,想要求娶姜芜,缔结两国之好。

都被启元帝当场拒绝,霸气放话:朕的阿芜决不和亲远嫁。

由于三国之中,天启国兵力、财力都是最强大的,汴京和大燕也就只能无功而返。

至此天启国的“荣华长公主——姜芜”极为受宠,三国皆知。

龙椅上原本神色漠然从上方睥睨着他的帝王,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一沉。

刘邕右边一身紫色官服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满脸不屑的看着刘邕。

楚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姜芜可不曾残害过无辜之人,刘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你儿子仗着你当官,就不把平民百姓的命放在眼里,视人命如草芥,随意玩弄打杀,真当我朝律法是摆设吗?”

天启国朝中官员文官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着青色官服,以下则都是红色官服。

武将要么身着铠甲,要么身着黑色官服。

每个官员的品级不同,官服上绣的金线鹰爪也就不同。

而上面这位身着紫色官服有一只鹰爪的的,乃是静安王世子楚烨。

他自幼是姜芜伴读,与她关系极好,是以听到刘邕攀咬姜芜立马站出来回怼。

因他喜着紫色衣衫,又与姜芜关系好,帝王特地让尚衣局给他做了紫衣官服。

刘邕扭头瞪了男子一眼:“楚世子慎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天启朝法律在此,自然得依法行事。”

这时左边身着青色官袍,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站了出来,铮铮有词地说。

楚烨连连点头:“严御史所言极是。”

“是啊,杀人偿命乃人之常情。”

“对,臣也认为理应按律法处置。”

“……”其余人纷纷附和。

过了半响随着帝王那幽深漆黑的眼眸瞥了刘邕一眼,一句带下去此事已成定局。

刘邕被带走后,启元帝揉了揉太阳穴,身旁候着的御前公公杨树瞧见立刻上前一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那公鸭嗓般尖锐的声音顿时响彻金銮殿。

这时中间身穿一袭铠甲年方而立,五官端正浑身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

大步走上前朗声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说。”

“臣今日一早醒来发现床前放着封信件,拆开看过之后发现满满三页纸都是控诉长公主私养亲兵、滥用职权、暗中勾结军中将领的的罪状。

在宫门口与众位大臣一探讨,发现所有人皆收到了这封状告长公主的信件,所以臣斗胆,恳请陛下彻查长公主殿下。”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封白色信件,拱手递向帝王的方向。

平时负责传递的杨树双眼跳了跳,余光瞧见帝王那逐渐铁黑的脸色。

他刚要跨出去的右脚快速收回来,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百官,齐齐震惊不已…

不仅仅因为他弹劾的是陛下最疼爱的长公主姜芜,还因为他是姜芜亲舅舅李时决。

其他官员见李将军此举,大家都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心中猜想,李家是否已经选择了年幼的太子殿下。

太子一派的人,看了看前面,举着弹劾信的李时决。

又回头看了看,最左边中间站着的粗犷中年男人李时宿。

待收到李时宿眼神示意后,太子这一派的人纷纷从怀里掏出信件齐声道:“请陛下明察!”

李时宿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霎时,金銮殿跪了一大片,启元帝眉眼间的怒气收不住了,猛的一拍桌子中气十足:“放肆!”

为数不多站着的都是姜芜阵营的人,他们见帝王震怒吓得纷纷跪了下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顿时大殿上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整个金銮殿此时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响彻云霄。

琉璃殿

书房里,被百官弹劾的正主,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全神贯注的练习着簪花小楷。

只见她头上挽着飞云髻、一袭赤红长裙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外罩绣金红衫贵气十足,腰间以绶色丝带束起,更显得那腰纤细得盈盈一握。

她眉目如画,仔细一瞧那双多情迷人的凤眸下,还长着一颗楚楚动人的美人痣。

按说生得这副绝美的模样,该是位动人心魄的妖孽美人。

可看这红衣女子,不光眸子里不见半分妩媚之色,反而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

“公主殿下,这是昨夜飞来的信鸽。”

侍女冷冬抱着一只雪白的信鸽走进了宫殿。

原来,这红衣女子就是琉璃殿的主子,长公主—姜芜。

姜芜放下手中正在书写的狼毫后,素手轻轻一招。

冷冬就朝她走了过来,把信鸽放在她的怀里。

姜芜一手揽着白鸽,一手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

她缓缓的打开纸条,一行字迹映入眼帘。

看完后,她把纸条随手放在桌上,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白鸽,轻轻的抚摸起来。

“呵…刚消停了几日,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只见她轻启朱唇,似有若无的那么一笑,那双狭长的眸子乌黑深邃,语气中却是满满的不屑。

冷冬看见自家公主脸上那抹不屑神色,好奇的问:“公主,可是他们又做了什么?”

姜芜还未开口,殿外又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今日一早金銮殿那边闹起来了!

朝中一半的大臣今早一起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彻查您!”

燕芝还没走到书房中间,就急冲冲的喊道

“什么?他们竟然在金銮大殿上公然弹劾公主?”

一向稳重的冷冬听完燕芝的话,也没忍住大声惊呼了出来。

而作为被弹劾的主角姜芜,整个人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低着头,继续逗弄怀中的鸽子,右手还不停的由上到下轻轻抚摸着白鸽的脊背,远远望去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

这可把她的两名侍女冷冬和燕芝急坏了。

“公主,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的还有心情在这玩鸽子?”

“朝堂上的这帮老东西,一直想抓住本宫的把柄,如今有了这封状告本宫的信件岂会错过?”

姜芜抿唇,不甚在意的轻笑:“就凭一封突然出现,且上面写满了控诉本宫罪行的告纸,竟然能让他们不顾规矩在金銮殿公然弹劾本宫。

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呐。”

燕芝的心急得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可自家公主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我朝可从来没有哪位公主被公然弹劾的,还是在这么多大臣们一起联名上书的情况下。

想到这,燕芝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姜芜,在看清她平静的面容后。

燕芝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不仅有心情说笑,还这么平静,简直是不当回事。

这可真是公主不急,急坏了奴婢!

一旁安静候着的侍女冷冬见燕芝都快急得跳脚了,而公主却还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

她暗暗猜想,莫非公主早就已经知道了?

燕芝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这可怎么办呐?咱们现在也不知道那封告纸上都写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着手准备…”

姜芜听着燕芝的碎碎念,不仅没觉得烦,反而宠溺的看着她。

慢悠悠的说,“左不过是说本宫目无王法、飞扬跋扈、行事霸道而已,他们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燕芝听到只是这些,心里放松了不少。

嗐!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陛下向来都不信。

没想到,燕芝刚放松一点,姜芜紧接着就又扔下一颗炸弹。

只见姜芜垂眸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信件。

她凤眉微挑,那清冷中夹杂着少许蛊惑的嗓音,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句:“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说本宫野心勃勃、私养亲兵;

心怀不轨,动摇国本,全是些陈词滥调,没一句是本宫爱听的。”

刚刚才放下心的燕芝,瞬间又开始提心吊胆了起来。

这…这些话虽然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过,可当着陛下的面在金銮大殿上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啊…

这些可都是,往谋逆路上靠拢的大罪啊!

燕芝那张可爱红润的脸,突然一白,惊恐的看着自家公主,吞吞吐吐的说:“公主殿下,这…这可是要杀头的…”

冷冬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担忧的看着姜芜说:“公主,这些个罪名可就严重了。”

姜芜余光瞥见她们俩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看把你们一个个给吓得。”

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鸽子。

又过了一会儿,才不怎么在意的解释,“没事,这事昨晚本宫就派人给父皇通过气了。

父皇知晓内情,不会处罚本宫的,最多也就是配合幕后的人,发发脾气而已。”

“呼…公主,您快吓死奴婢了…”

直到姜芜说出陛下早就知道了今日这场闹剧,燕芝和冷冬紧张、不安的心才真正的放了下来。

尤其是燕芝,方才心里一上一下像坐过山车似的,差点被自家公主吓死。

冷冬比燕芝要沉稳的多,她听完姜芜的话,瞬间就想到了公主已经知道这场弹劾是谁指使的了。

冷冬低着头,在心里把跟公主有过节的人一一筛选后,对姜芜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莫非是…国舅爷?”

当今国舅,乃是当今皇后的兄长。是李府的大老爷—李时宿。

除了国舅爷外,李府还有一位三老爷李时诀,是皇后娘娘的胞弟。

两人都与皇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幼感情深厚。

他们二人自然也都是陛下的小舅子,长公主姜芜和太子殿下的亲舅舅。

李氏一族是皇后母族,在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

身为先帝赐婚的太子妃一家,就全力支持启元帝。

启元帝登基后,李家因为从龙之功,太子妃理所当然的晋升为后,李家从此水涨船高成为皇亲国戚。

在冷冬说出国舅爷时,姜芜抚摸鸽子的手一顿。

她抬眸赞赏的扫了一眼冷冬。

不愧是冷冬,不仅察言观色的眼力要比燕芝强上一些,就连心思也要比她缜密许多。

冷冬没猜错,这幕后之人就是当今国舅爷,姜芜的亲舅舅。

这时,燕芝也反应过来了,她转头看向公主。

眼看她们俩都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芜微微思索了几秒便缓缓起身,双手抱着白鸽走到窗前。

看着窗外的那片湛蓝的天空,双手往窗外轻轻一送,目送白鸽飞走后。

然后才转身看着她们二人,无所谓的说,“无妨,他一向与本宫不对付,弹劾本宫也是迟早的事。”

冷冬走到姜芜身旁关切的问:“公主,可是今日在朝堂上,他们一起弹劾您,这之后怕是…”

“对呀公主,我们得早做些准备了。”

燕芝也凑过来说道。

姜芜知道她们俩在担心什么,她抬头看着一脸担忧自己的侍女,心里一暖:“你们去案桌上看看,便明白了。”

冷冬和燕芝闻言,相视一眼后一起走到到书桌面前,偏头朝桌上摊开的信件低头看去。

信件上赫然写着:昨夜不少朝中大臣家中,都突然收到一封神秘信件。

信件内容,大多都是控诉长公主私养亲兵,欺辱太子殿下和暗中勾结军中将领等罪状。

经属下等人调查,最终发现送信人出自国舅府…

看完信后,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们俩自幼就陪伴姜芜左右,了解她的性子。

既然公主早已知晓,想必定是早就已经有了对策。

冷冬神色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而燕芝轻轻呼了一口气后,语调变得轻快起来:“原来公主早已有了对策。”

姜芜伸手抚摸着窗台上盆栽里的鲜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落寞。

她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过了半响才喃喃道:“你们说同是母后所出,可她为何待本宫与阿翊却是天差地别?”

两人听完皆是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公主,同为皇后娘娘所出,娘娘待太子殿下极好,可对公主却没有半分疼爱。

想到自家公主这么多年,仍对此事伤怀。

燕芝忍不住眼眶渐渐泛红,声音哽咽着说:“公主,你莫要难过,奴婢…”

冷冬眼底也满是心疼。

燕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总觉得该说些安慰她的话。

可想到皇后娘娘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头肉,可在皇后娘娘和自家公主这,反倒显得公主像是一块滚刀肉。

皇后娘娘对公主的态度,像恨不得未曾生下她一般,简直冷漠得令人发指!

姜芜一向不喜欢眼泪,听到冷冬哽咽的声音,急忙转身走到冷冬面前。

看着眼前从小陪伴自己的婢女,因为心疼自己而红了眼眶。

姜芜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最是凉薄帝王家,在皇室谈亲情本就难得。

我有父皇万般宠爱已是幸事,至于母后,不可强求。”

燕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难过的看向她,哽咽道:“奴婢只是心疼主子,明明您这么好,可皇后娘娘…”

说着说着想到一些陈年往事,泪珠又在眼眶打转。

姜芜生平最见不得自己亲近之人掉金豆子。

心中懊恼万分,就不该当着这丫头的面说这些。

她连忙板起一张脸,装作生气的模样。

威胁燕芝说:“你要是再哭,本宫就让你去恭房刷一个月的恭桶。”

这话一出,吓得燕芝立马收回眼泪,她的鼻子向来比一般人都敏感许多,最受不了那些刺激的气味。

冷冬看着燕芝那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吓得愣是不敢让它流下来。

“噗嗤…”

听到笑声,燕芝朝冷冬看去,看见她眼里的取笑之意。

燕芝只觉心中羞涩,脸上一热,猛的一跺脚,嗔道:“公主~你瞧瞧冷冬,她…她竟然取笑奴婢!”

姜芜她这幅活宝样,眸子一弯笑道:“谁让你总爱哭,不取笑你取笑谁?”

“你…你们…哎呀,不理你们了,哼!”

燕芝一恼,急忙跑了出去。

“这丫头,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姜芜看着燕芝跑出去的背影笑着吐槽。

冷冬笑着回:“还不是公主你宠的。”

过了一会,姜芜起身走到书桌,拿起另外一封信递给冷冬说:“把这封信交给张睿翼,让他事先调集一批人马,随时听候调遣。”

冷冬满眼不解的看着姜芜问道:“难不成他们还敢刺杀公主不成?”

姜芜冷笑一声:“本宫昨夜已经派暗阁去调查今日在弹劾名单上的人,但凡查到他们有任何贪官枉法的罪证,直接送去大理寺!

既然他们出招了,本宫就陪他们玩一玩。

本宫就不信,他们个个都是清正廉明的好官!”

姜芜的凤目微微眯起,眸子里满是玩味的神色。

说罢,她朝门口走了过去,快跨出门时转身对冷冬说:“记得把方才看过的那封烧掉。”

冷冬点了回应:“公主放心,奴婢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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