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春风和煦,红黄鲤鱼在池水中交替欢跳,东风轻轻捧起满园的芬芳,满院就迎接了一地飞飞扬扬的漂亮花。清风牵着红绸,家里的宾客熙熙攘攘,小厮的腰间系着大红的罗绸,奏出一首《桃花曲》。他们七手八脚的与风抢着挂上好的杨木匾额,匾额上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将军府。

匾额挂成,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之附和,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匾额是先帝亲手所写赐予纪将军,以彰显其不世之功,但他到了今日五十岁生辰才把匾额挂出来。

高白渠跟着纪云彤走进将军府,他“唰”的打开自己的风流扇,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说道“陛下的那道圣旨对你爹爹可是明升暗降,你怎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高白渠是陛下唯一的兄弟敬安王之子,尊称一声世子殿下,貌若潘安,生来便有一双极好看的琥珀眸,笑起来的时候眸中彩云片片,好看到仿佛可以勾走女儿家的魂魄。国朝多少女子在他身上前赴后继,只可惜这厮没学会洁身自好,也没有多好的德行风骨,不懂什么谦谦有礼,沾染了勾栏瓦舍的风流气,在京都里名声扫地。今日来赴宴的武将有些带了女眷,高白渠一走进将军府,就有无数道惊艳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高白渠跟着纪云彤走到小厨房门口,他懒懒散散的靠在门框上,一手扇着扇子,不可置信的道“依你的脾气早就杀到监天司去了,转了性了?竟这么沉得住气煮面?”

纪云彤手上揉着面团,抽空看了他一眼。

当今陛下沉迷天象之说,尚在潜龙时就网罗了国朝所有会占卜的监生,在即位的第一年,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设立了监天司,监生百余人。

而其中要说陛下最信宠的,要数被奉为国师的李盛。

这位国师上位以来,脸上戴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模样。忠奸难辨,于国朝也是难辨利弊。这位国师几日前竟然上书——“前星愈盛,恐遮紫薇光芒。”

皇帝最崇信天象之说,他招了监天司廷议,不日便下旨,遣所有二品以上,同时到达天命之年的大臣回乡述职。

此事一出,让人觉得荒唐至极,御史台闹了几日也没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几日之间民心惶惶。

此次回乡述职的大臣也包括她的爹爹纪江,今日刚好是他五十大寿。

纪云彤揉着面团,抬头朝他嘻嘻一笑“我要是打到皇宫去你就开心了?”

高白渠被这一笑弄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纪云彤不禁想,只怕陛下早就动了削权的心思,李盛的呈奏不过给他递了个台阶。

纪江的身子早已不如以往利索,回乡将养身子也好。

妄议皇权,是要被杀头的,好在贵宾们都去前厅祝寿了,小厨房里只有两人。

高白渠被她白了一眼,他微微眯起眼,走到灶前,余光瞥了眼碗里,嫌弃的道“怎么又是长寿面,彤儿妹妹,你莫不是这会这一个菜。”

纪云彤瞪了他一眼,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觉得他一张嘴长得简直欠揍极了。“又不是给你吃。”

水咕噜咕噜的沸开,她急匆匆把面捞出来,外面的热闹声中传来爹爹的声音,纪云彤杏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她拉着高白渠兴致勃勃的走到门口,指了指隔壁院落里的红衣男子。

“瞧,我亲手给爹爹做的衣裳。你看谁能有我这手艺?”

隔壁院里的花还没有开,纪江一身红衣尤为显眼,他身上的料子样式新颖,是上好的蜀锦,但上面绣着七七八八的图案,袖口上那一大片歪歪扭扭的线头,又像鸡又像老鼠,衣身上的水波纹图案缝的曲曲折折,还有几只绣的变扭极了的鸟。

纪江却不以为然,朗声大笑,扯着袍子,连拉着几人炫耀。

高白渠的嘴角抽了抽,心想纪云彤怎么这么不要脸,他咳了几声,硬是想从这一身“别样”的衣裳中看出几分美感。

“彤儿妹妹的技艺可真是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地,京都城中确实无人有你这般手艺,这谁要是娶了你那肯定是——”

高白渠顿了顿,他一回头,就看见纪云彤一手拿着菜刀,笑脸嘻嘻的看着他。

他瞬间感觉周遭发冷,连忙改了口风。“肯定是三生有幸的。”

两人相视一笑,纪云彤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纤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变幻多端,水天相接,和风习习。

花厅开席,丝竹弦乐,余音绕梁。

纪江一身显眼的红衣笑吟吟的坐在主座上,一众贵客坐在下面,女眷们坐在席面的末端,用屏风隔开。

婢女呈着盘子,随着纪叔的唱菜,在弦乐里鱼贯而入。

浓烈的酒香瞬间飘满了整个花厅,让人醉意飘飘。

春日里最惹人喜爱的《桃花曲》在琴师的手中婉转动听,堂上有美人不禁哼着小调。

渐渐的酒过三巡。

有人上前见礼,有人祝贺敬酒,有人与舞女共舞。欢笑一堂,言笑晏晏。

几个老将与文臣拼酒回来,他们举着杯盏,摇摇晃晃的走到主座前,拉着纪江的衣角,打了个醉嗝。“将军,他们这般文臣太能喝了,连我和老贺都喝不过他们,还得要你出马。”

纪江宝贝似的摩挲着自己的衣裳,他嫌弃的拍开裴武的手“去去去”他也不管是谁,一脚统统踢了下去。他拍了拍刚刚被抓过的衣袍,视若珍宝的道“都给我抓坏了。”

被踢下来两人捂着屁股痛呼,迷迷糊糊的看着纪江,向他吐了口口水

“出息”。

纪江抱着装着长寿面的碗,不搭理这些喝醉酒的老匹夫。

几个老匹夫躺在地板上,不禁咽了口口水,心里暗道:

“有闺女是真香啊!”

酒意徜徉,觥筹交错,几个武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门房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

但他还未开始说,一身紫衣锦袍的解关潼已经站在了厅间。

春风吹过花厅,清新的桃花香味将清冽的酒味吹散了些。众人眼里带着刀子似的看着堂而皇之站在厅中的人,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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