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祠堂

气氛沉默,香炉里插着九根香。叶老爷叶沉站在一旁。

“爹……...”

两位公子跪在蒲上,其中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公子面露难色,叶知行向站在他们面前的长辈喊,而叶沉没出声也没看他,毫无反应。

另一位穿着青色衣袍的公子,叶清堪堪低着头,一言不发,无声显着倔强。

几个守在祠堂门口的丫鬟都感到了空气中的低压。

……

而这一切都出于叶夫人。

几个时辰之前叶府发生了件大事,叶老爷两日前受邀去城郊赏花作诗,回来还给叶夫人带了吃食——兴庆楼的糕点。

这兴庆楼的糕点是难得的,模样精巧,口味独特,很是受有钱人家女眷的欢喜,不仅贵而且有数量限制,去晚了就没有,尤其店离叶府远,一般是很少吃到的。

……

叶沉在院子里没找到人,一问才知道两位公子都不在家,随即带着给夫人的礼物向内院走去,惊讶于一路都没什么人。

走过长廊,在进夫人院子的时候,不料被夫人的贴身丫鬟拦住。

“老……老爷,夫人说今日累了,先歇下了,要不您晚点再过来。”丫鬟不敢跟叶沉对视。

叶沉打算回去晚点再过来,但看到丫鬟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眼神飘忽的样子,心下感觉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莫不是我惹夫人生气了?”叶沉好脾气问着。

“奴婢不知。”丫鬟拱手低下头,看样子马上就要跪下来了。

“罢了,那我傍晚再来吧。”

叶沉转身离去。

……

丫鬟看着老爷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赶紧转身在屋门外敲门。

“砰砰砰——”丫鬟很是着急,刚刚与老爷对话让她内衫都吓湿了“夫人,老爷回来了。”

不幸的是屋内的两人一人睡过去了,另一个人没理会,正帮她用东西捂住耳朵。

丫鬟在门外都快急得推门进去了,但她不敢,她心里也有不解,她是夫人娘家带过来的人,肯定事事都顺着夫人,只听夫人一个人的。

但是明明老爷对夫人那么好,两位公子又听话,哪里不是人人羡慕嫉妒的,夫人却……

贪心不足蛇吞象。

夫人从小都是家里娇养的大小姐,父母家人的宠爱让她将感情看得极重,一心想寻求真爱。

一旦事情暴露,自己怕得不到个好下场。

丫鬟苦恼叹口气,再度抬起手准备敲门。

……

“管家去哪了?”

一个年龄稍大的下人说“回老爷,管家说是出去办事去了。”

“哦……”叶沉还没说出声,就被一个新来的打断了。

“不对,我明明看到管家朝夫人院里去了。”

“是啊,我也看见了。”

那年龄大了的冷汗都留下来了,捏紧拳头,狠狠给那两个新来的记上一笔。

“那兴许是奴才记错了,似乎听夫人说要与管家商讨公子的嫁妆。”

抬头一看,叶沉脸上阴郁,没做声,往外走去。

……

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叶沉就是不愿相信……

可再不愿相信也……

如果是真的商讨儿子的事,那没必要不让自己进去。

叶沉走到夫人院子里,他知道就算事情是真的,大概率丫鬟也早就报信了。

他只是来试一试,无缘故的。

没想到的是,没在门口见到那丫鬟。

于是就往里走,越走心越凉。

夫人院子里没见到一个丫鬟,所有的不对劲都隐隐指着真相。

不料在夫人房门前见到了那丫鬟,正一脸焦急等在房门口。

丫鬟转过头见到他明显大吃一惊,猛得向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最后认命似的没再挣扎,退到一旁跪下。

叶沉叫人打开门,他自己没进去,让人都在外面等着,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管家就等着这一刻,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将叶夫人推醒,满意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叶夫人转过头,有些奇怪门怎么是开的,等到视线清晰的时候,看着外面站着的人,表情从愣住,空白再是惊恐。

像是浑身力气被抽走,明明还没起身,却像摔下了深渊。

有些人总会抱着一丝侥幸,明明知道结果不会改变,后果很严重,会影响很多身边的人,但就是改不了。

屋内气氛缠绵,屋外空气仿佛冷凝住了,下人们都不敢抬头看自家老爷的脸,明明是热夏,竟有几人冷得发抖。

……

祠堂内

叶老爷依然是那副痛苦的样子。不过,冷静下来,气愤,恼怒倒是压过了那份悲伤,他得为孩子着想。

叶知行满脸不敢相信,仍试图想同父亲理论理论,奈何父亲压根不理他。

叶清面无表情,一直也没有出声,只是心下一直以来悬着的柄剑终于落下来了。

他丝毫不意外,他甚至猜得到父亲怎样悲愤,母亲怎样求饶,弟弟又是怎样求情的。

父亲忙碌常年甚少在家,弟弟学业繁重,每月只有一两天假。

只有他从开始的震惊、痛苦到最后的麻木。

每次看到父亲都会产生愧疚感,看见母亲会有埋怨,怀疑她做的每一件事,怀疑她与每一个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人跟她有什么不同于世俗的关系。

弟弟有时幼稚地从叶清面前耍皮,他一面嫌弃又有些许的羡慕。

在他每个无比痛苦的夜晚,想找个人倾诉,又只能牢牢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哭出来。

但又有深秋的寒夜,叶母小心翼翼走进叶清房内,给他掖被角,又轻轻走出去了。独留叶清一个人冰冷地睡在床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越睡越冷。

一天天这样过去,叶清不愿意说话,与家里人越来越疏远,人也变得更加孤僻。

这种无力,害怕把叶清拖入深渊,粉身碎骨。

所有父母的恩爱在他眼里都成了笑话,家人团聚不再让他感到安心。

他知道事情败露的后果,越让他心凉。

他不知道一向温和爹会怎么对待这样的娘,从古至今男人都是忍受不了这样的事,但他不想见到这个家庭支离破碎的模样。

他的确与家庭难以割裂,矛盾如同尖刀,深入骨髓,刀刀见血。

……

“咳”

叶清回过神来,眼神望向父亲,发现父亲正在盯着他,面上是自责,懊悔。

叶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

到底还是年轻,叶清从小少爷一样长大,双儿数量少,家境又好,什么委屈都没受过。

“清儿,你是不是,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叶清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对不起爹,只抬起衣袖擦了擦脸,抹去满脸泪痕“爹……对不住。”

叶老爷素来疼爱两个儿子,见他这样,自是心痛,不舍得再问什么。

对怎么处理这事闭口不谈,提起另一件事“清儿,你本应于明年正月和姜家公子成亲,现恐是不成了。”叶沉越说心中伤心便多一分,亏了伤了的是自己的儿子,只能埋怨自己妻子。

“我明日就开始为你做准备。”

“都由父亲做主。”

叶清声音哽咽,似是想发泄出来,不想知道下一个是谁,反正他知道,自己做不得主,况且出了这样败坏家风的事,自己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叶知行今年刚满十四,他一时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看一向坚强的兄长都颤抖着肩膀哭泣,他也红了眼眶。

叶沉不再说什么,向柴房走去。

还未走进去就听到不小的哭声,还有隐约的属于男人的安慰的声音。

要说叶沉刚才还有一点点侥幸,现在是真的一点点都没有了,余下的都是哀莫大过于心死。

也没叫下人跟着,他一个人进去了。

柴房里,叶母只穿了中衣坐在地上哭,再也没精致的面容。

脂粉都被泪痕洗净了,看上去崩溃极了。

而那个与之私通的男人,同样身上只穿了中衣,双手被麻绳捆在了身后,还在不断扭着身体挣扎。

叶沉走了进来,两人都抬起眼看他,褪去了温和的叶沉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多说说话吧,以后就见不到了。”叶沉黑着脸对两人说。

叶母眼神中本来还有些许期望,见此,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老爷……”

叶沉也不想再对两人多说些什么,转身出去了。

走出门留下一句

“你可知,这下你伤到的是两个孩子。”叶沉不是没想过封闭消息,可当场人太多,封不住,又不能杀人灭口。

二来他一想也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刚好就叫他瞧见了,怕是哪个出的计谋,但没有丝毫作用了。

哪怕他已经控制住当场那些人了,但他猜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叶沉出门后对侍从说“一炷香过后,把管家解决了,找个后院空房子把夫人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见她。”

……

屋内

叶母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对孩子们的影响,在屋内嚎啕大哭。这下到没任何人温言细语安慰她了。

管家倒也没太多感想,反正他完成自己的任务,死而无憾。两人再没任何交流。

……

夜深叶清,叶知行都被赶回房了。

果不其然,经过一晚的沉淀,叶家那点事已经成为了饭酒之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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