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池儿在一抹晨秋的光束中慢慢睁开眼,司马成允特大号写实的面庞便赫然的映在自己的眼前。那饶有兴味的笑容好像告诉自己,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娘子若再不起来给爹娘敬茶,怕一会他们会赌气来找你讨了!”他半揶揄半认真的看着她初醒时的娇容。

慌忙起身,看着司马成允身上一身白色的素衫,就知道他早起了。迅速用早就备好的净面水梳洗好自己,便想起身往外走。不料司成允一把拉住她,随后从东墙上取下一把配剑,在自己的食指上一划,便捏了自己的手指在雪白的床单上把血一滴滴的挤下去。原还想惊呼的池儿看到此处,不由的俏脸通红。她懂他的意思,除了懂,她更添了一丝对他的感激,这样一个宽容礼遇的人,若真的是丈夫,该是所有女子都想要的吧!随即,她又想起了贺云碧,“若是小姐最初遇到的不是傅公子,也许所以的故事就都不同了吧!唉!”只是世间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内心轻叹一口气,任由司马成允牵着她的手一同来到大厅。

厅上司马誉和柳氏夫人已然坐在上首等着他们了,见到司马成允和池儿进来,也禁不住喜上眉梢。他们也早闻贺家千不但知书达理,模样出众,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见之下果真生的俊秀灵美,自然欢喜。而池儿对这些礼节也早就耳熟能详,自然更讨了司马老爷和夫人的欢心。

“云碧,从今以后,你就是司马家的人了,我和你娘明天就要回嘉峪关了,那不能长期没有主帅,以后成允就要由你照顾了!”

“是啊,云碧,你要尽心尽力的管好这个家,娘和你爹也就放心了!”司马夫人拉着池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池儿轻轻的点着头,内心却百感交集,没想到司马府竟也如此温暖,可是自己却要辜负这一份错爱了,如果这里不是如此,也许自己的内心还能安然一点,可是他们这样好,自己却如此欺骗他们,自己真的好残忍,可是为了小姐,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就算以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心甘情愿了。那是自己的命,也是司马将军的命吧,命中注定他与小姐无缘,只希望他知道真相之后,不要太过伤心就好吧!

早饭过后,司马成允拉着池儿辞过老爷和夫人,便领着她去熟悉司马府了。原来司马府不在京师中间繁华地带,而是建在近郊之地,难怪成亲之日会走了如此之久。府地并不大,细看起来还不如贺府大,侍从也不多,除了家丁和侍卫之外,也不过只七八个丫鬟,府园也并不奢华,反倒给人清净,幽远之感。在后花园不远处,一片竹林引起了池儿的注意,看着她停驻的目光,司马成允不禁笑着牵起她的手,不久他们便已人在竹林之中了,池儿没想到林内中央竟并无竹子,而是一小块平坦之地,边上一排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兵器,原来这是司马成允练武的地方。在对面是一个四人坐的石桌,好奇的是,桌上竟放着一把六弦石琴。看到池儿好奇的目光,司马成允便笑着领着她走过去。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这是我早些年结识的一个忘年之交所造的一把琴,我虽略懂音律,但却不及他皮毛一厘,后来他在弥留之际将此琴赠给了我,我闲来无事之时,偶尔也会弹上一曲。”

池儿一边听司马成允的叙述,一边轻轻的用纤指在琴弦上试着拨弄,没想到那发出来的单音竟也如同从空灵中传出般圆润婉转,这不禁让池儿情不自禁的挥起纤指。瞬时,天籁般的琴音便从弦丝处流泻而出。司马成允静静的看着池儿。

“都传言娘子琴艺一绝,看来此言确是一点不过!”随即飞身跃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柄长剑,和着池儿的琴韵,舞弄开来。剑花裹着他颀长的白色的身影,在青翠的竹林里翻跃。池儿看着他,竟恍然间如在梦中,他不是将军,自己也不是代嫁之身,而只是琴剑相合的一对知音,她弹的忘我,他舞的超然。这样绝美的画面早就将还在干活的丫头守卫吸引过来,人们只管瞪大了眼睛拉长了耳朵,醉沉沉竟连叫好都忘了。一曲《梅花三弄》奏罢,司马成允也已收剑立在池儿的身旁。这时家人们才缓过神来,齐声喊“好”,拍疼了手掌也混然不觉。

司马成允轻轻的坐在池儿的身边,拉住她的一双纤手,“娘子,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池儿的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司马成允却只以为她仍在为刚才的一幕感动,然而却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如果这是梦,如果真是梦,如果梦可以不要醒,那该有多好,只可惜,再过两日,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日子过的很慢,因为所有的时间里都印着池儿的不安,可日子又过的如此之快,因为所有的时间里都扬溢着司马成允的怜爱和温情。她觉的这象梦,却是一场马上就要醒了的梦,不管自己有多留恋这样的梦,可它终归还是要醒了。司马老将军和夫人已然起程返回关口,而明日也到了三日回门的期限。这中间没有听到贺家任何的消息,也就等于说小姐已然安全的和傅公子离开了。同样也就是说自己的使命已然完成。再没有借口和理由再去继续扮演将军夫人这个角色,而况自己也再不忍心去欺骗司马成允了,他越对自己好,自己越觉的内疚,负罪感越强烈,就算自己还想把这出戏演下去,可是明天也一样会真相大白。所有的一切在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变的再不一样。想到这,不禁泪水又悄悄的顺着脸颊滑下。本想今晚就对他说了实情,可是为何自己却这般留恋,不舍他温柔的话语,深情的注视,甚至暖暖的怀抱,可是再留恋,也只不过昙花一现,所有的所有,在明日醒来的时候都将化成泡影,带着美丽的色彩成为永远的记忆。轻轻翻转身,悄悄注视着身后轻拥着自己已然熟睡的司马成允,禁不住在他的额上淡淡的印下一吻;“将军,池儿的将军,再见了。。”泪再次潸然而下,缓缓的流到嘴里,又混着苦涩一路流进心里。。。

窗外,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小雨,秋雨迷离,这雨丝竟也下的缠绵绯恻,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棂,沙沙的声响似在扰弄池儿的原本就混乱的思绪。

“雨添心愁愁难断,心比寒冬更觉凉!”看来明日定是个伤感的日子,连上苍都事先为我流好的眼泪,随即又苦苦一笑,原本就已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了不是吗?那又伤感什么呢?不管何去何从都去坦然面对,这才是那个勇敢的池儿。努力说服自己停止纷乱的思绪,慢慢合上双目。

雨丝涔涔的飘洒,天亮时也没有停歇的迹象。半睡半醒间觉的身侧的人轻手轻脚的起了身,披了外衣再轻轻的拉开房门出去,又慢慢的将房门合拢,是怕吵了自己睡觉吗?唉!轻叹一声,索性也从床上坐起,寻了鞋子慢慢移身到窗前。雨依旧下着,下的不急不躁。虽不大,但淋上一会却足以把人的衣衫打透。没想到他竟如此刻苦,风雨不误。拉开房门,移身至廊前,屋檐之上,成串的水珠连成水帘,滴在青砖之上,又溅起小小的水剑。绣鞋一会间竟觉的有些濡湿了。索性踏进雨中,任雨丝混然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好清凉啊,不曾这样子淋过雨,心中却忽然间有种痛快的感觉。只一会,发梢,眉角便聚起了小小的水滴,她不管,不拭,只轻轻的移动步子,慢慢的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是心的作用吗,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竹林跟前。没有想让自己刻意的停顿下来,她缓缓的走进了竹林。空地之上,那颀长的身影在雨中依然用心的做着早课。挥出的拳,踢出的腿都没有半点应付之意 。虽然她不懂,但她却能感觉到他练功时的专注 和忘我。雨丝几乎已把他的衣衫打透,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和认真。她静静的立在那,呆呆看着他的身影 。她不想打扰他,只想在那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做完最后一个招式,司马成允转身准备回房之时,才赫然发现立在不远处一身尽湿的池儿。慌忙飞身到她的近前。诧异的扶着她的双肩,不解的问:

“云碧,你怎么出来了,衣服都湿了你也也不知道吗,你这样会着凉的。”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责怨,却带着他的心疼,即而他又兴奋的看着她挂着雨珠的眸子,“你,是来看我的吗?你担心我淋雨?所以你来陪我吗?”

池儿定定的站在那,许久不曾作答。

“怎么了云碧?”看着她有些奇怪的神情,一时间他也收住了笑意。池儿仍然一言不发的站着。“好了,我们先回去吧,看你瘦弱的身子定受不了这样子淋雨的。”揽了她的肩头,他便想带着她往回走。

池儿却仍旧没动,就在他转回身不明所以的想再次寻问她的时候,却见她忽然曲下身躯跪在了自己面前。这一下,他是真的有些懵懂了。上前一步,他想拉起她,她却固执的推开了他的手。

“云碧,你别吓我,你倒底怎么了?”他的心一时间竟然觉的不明所以的揪紧。

“将军,对不起!”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可见。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他不解,更不明白她何以如此。

“因为我不贺云碧,我骗了将军!”终于说出口了,在这出口的刹那,池儿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手心还依然纂的那么紧,虽然心脏还在不听话的加速的跳着。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池儿。

“对不起将军,我不想再欺骗您了,我不是贺云碧,不是贺府小姐”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司马成允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在不断在她面前扩大。

“我听不懂,什么叫你不是贺云碧,不是贺府小姐,你不是贺云碧,那你是谁?”他半曲下一条腿,以和她差不多的高度半蹲在她面前,他凝视着她的脸,在揣测她所说的话的意思。难不成她在调皮耍弄自己吗?可是看她的神情如此严肃,丝毫没有半点玩笑之意,呆愣良久,竟回不过神来,那什么叫她不是贺云碧,他费解,也想不明白。

“我是贺池儿!”她也在回视着他,虽然还看不见他的怒气,但她明白,再没有任何退路可走。

“我听不懂,你能不能再说一次!”他的脸虽然渐稀严肃,但语气并未改变。

长长的呼一口气,用舌尖下意识舔一下觉的有些干涩的唇,她简单扼要的把她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但却隐隐的感到了他的异样。

他的目光久久的凝视在她的脸上,越来越铁青的脸,在证实他开始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可是他仍然不能相信,可眼前这张可人的脸,看来是那样认真,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吗?这不可能,这太荒廖了。

“云碧,你是不喜欢我吗,才要编出这样的故事!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我。。。。”他试图走出这有点迷乱的梦境。一定是在做梦吧!要不然她为什么一直说胡话呢!

“池儿说的是真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香消玉殒,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想此下策。池儿愿意接受将军任何处罚。只要将军能放过小姐!哪怕将军要了池儿的命,池儿也毫无怨言!”

司马成允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白,一双俊目慢慢的眯成了一条线,那初见时温柔的眸光此时却慢慢的变冷,它逡巡在池儿的脸上,想要找寻最后的答案,他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他想给自己一些力量来挥去眼前这一片云雾,他不能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可是心中那渐渐升腾起的怒火却再明显的告诉自己,他相信了!纵是他千百个不愿意相信,可下意识她的话却在他的心里犹如炸药般的引爆了,他已然能感觉到自己四分五裂般的疼痛正开始向四肢百骸慢慢侵蚀开来。可是内心却固执的不肯低头承认这是真的,他潜意识里的抗拒更加剧他的愤怒。

“你说你叫池儿?”明显感到他语气里的冰冷,池儿不禁觉的身体有些微颤。此时的雨早已将她的衣衫打透,冰冷的贴服在她的身上。那股寒意更是硬生生的直渗到心底。

忽然间猛的站起,紧接着司马成允一把握住池儿的手腕,一言不发的把她拉起来往外就走。那钳在手腕的力度却足以痛的让池儿喊出声,可是她没喊,也没流泪,她紧紧的咬着牙关,该来的,逃也逃不掉的。

连湿衣服也不曾要换掉,司马成允来拖了池儿来到前院马棚,一语不发的解下缰绳,拉了池儿跃上马背,恻马扬鞭,转眼间便已离了将军府。

池儿知道他要去哪。一路上他一语不发,那只钳着自己手臂的手却不曾松开一刻,那持续传来的力道分明在告诉她,此时他的内心正在波涛汹涌,他的愤怒已然被自己点燃。

没多久,司马成允已然拉着池儿站在了贺府的大厅里。虽然贺老爷和夫人早有准备,但也不曾想过他们会回的这么早,由下人通报了才从内室来到厅堂,然而眼前的这种情景却是连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而下人们更是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 成允 ,你怎么这般模样?”贺远晖一脸惊讶和难以置信。忽又看见司马成允拉着的池儿。不禁神色大变。

“池儿,这怎么回事,是不是云碧出了什么事?”一直担心女儿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再闹情绪,一大早便见他们如此模样,他的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池儿,怎么是你和成允回来呢,小姐呢?”贺夫人更是担心的要命!

“哈哈哈,池儿,你果真是池儿,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真好,真好!”司马成允忽然间的大笑不但让池儿打了一个寒蝉,也把贺远晖和贺夫人吓了一跳。

“成允,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像意识到什么,贺老爷焦急的问到。

“怎么回事,你们还问我怎么回事,那就让你们的好丫鬟来告诉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司马成允此时的语气已然完全冰冷到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眼神狠狠的收缩着,俊美的容貌看起来却让人觉的心惊胆战。他用力的把池儿往前一带,池儿的弱小的身躯哪抵得了那盛怒之下的力道,一个踉跄站立稳,便重重的跌在地上。忍着身体传来的痛楚。池儿轻轻的从地上爬起,跪倒在老爷和夫人面前。

“老爷,夫人,你们处罚我吧。都是池儿的错,是池儿不忍心看着小姐和傅公子棒打鸳鸯,才出主意代小姐嫁进将军府,让小姐和傅公子逃走的。”

“什么?”贺老爷听到此话险些站立不稳,扶了手边的亭柱方才站好。

“池儿,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能这么做,贺家一直待你不薄,你虽是丫鬟的身份,但实质上却等于半个小姐,从没让你干过一天粗活,吃的穿的,都比别的丫鬟好的多,甚至于小姐会的,也都让你学了,可你为何却要如此害我们?你不仅仅害了贺家,更害了小姐!”贺远晖的一翻话犹如一把刀子扎在了池儿的心里,那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掉落。

“老爷,夫人,你们对我恩情池儿一时也不敢忘记,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池儿,可是池儿不能这样就看着小姐走上不归路啊,她和傅公子情投意合,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活活拆散。。”说到此处,池儿早已泣不成声。

“好一个情投意合!”不知何时司马成允已来到池儿的身后,那燃起的怒火让他额上的青筋暴露,猛然间一把抓起池儿的肩膀,两只手紧紧的钳着,似乎要把池儿的双肩捏碎了一般。

“那么谁来告诉我,我算什么,一个被人怡笑大方的傻瓜吗,我活该就要受此戏虐和侮辱吗?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啊!”那瞪圆的眼似乎恨不能吃了池儿,那样的冲动和眼里射出的恨意,如果说他会一失手间杀了池儿也绝不为过。

被他捏得几乎要碎了的双肩,痛的池儿额上豆大的汗珠并着雨水一齐沿着那苍白的面颊滴下。她觉自己快要晕倒了,她听的见他的话,却无力回答他 ,他说的对,他是无辜的,可是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贺夫人险些晕倒,好在被身旁的丫鬟扶住。

“池儿,你告诉我,云碧去了哪里。成允,你放心,远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贺夫人一瞬间也崩溃了,她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平日那样乖巧的女儿竟会做出这样事,就算打死她她也无法相信。

“找回来?哈哈哈!就算能找回来,可你们把我司马成允当成什么人了?一个和别的男人私奔的女人,你以为我司马成允还会要吗?”一个被刺痛骄傲和自尊的男人的阴冷的笑声在大厅里响彻,所以的人仿佛都被刺穿一般,不寒而栗。

“那要怎么办老爷”,贺夫人此时已然是六神无主,泣不成声了。

“成允,你先别急,也许事情不是象我们想象的那样也说不定,你先回府,等我问明了池儿,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毕竟是一家之主,贺老爷不能让自己和夫人一样混乱。

“满意的交代?问清楚了她吗?”他冷冷的笑着,一只手捏起池儿的下巴让她的小脸面向自己。又半眯起双眼,可是那眼中的眸光却足以把她割的体无完肤。

“她可是我用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将军夫人,从今以后,她的生死只能由我说了算!”说罢,头也不回的拖着池儿往外便走。飞身上马,再把池儿扯上马背,一路扬长而去,只留贺家老爷和夫人惨白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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