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家里人都沉浸在李元宝即将考上状元的幻想中难以自拔,对于沈相宜的话倒是不太在意了,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还能翻出来多大的风浪。

吃了午饭,沈相宜碗一推,带着妹妹们转身就走。

赵氏嗫喏了下,没敢吱声,毕竟早上骂完金花们,自己也跟着挨骂了,现在……还是不露头的好。

张氏看着沈相宜那做派气的七窍生烟,可她多精啊,她让李元宝冒头,深知家里谁挨骂,李元宝都不会挨骂。

接收到张氏的眼神,李元宝懂了,拍桌子就站起来了,“懒货,还不留下来收拾东西,传出去懒婆娘的名声我看还有哪家敢要你!”

沈相宜光棍的很,“那就传呐!张家小公子的亲事退或不退都无所谓啊,反正我都……”

眼看着沈相宜要翻脸,李婆子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狠狠拽了一把李元宝,“元宝乖,奶给你弄鸡蛋吃,咱不跟丫头计较,反正也快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姑娘家都是亲戚,哪有亲戚回来了还做活的。”

沈相宜转头就对着李婆子恭顺的,“还是奶识大体,等招娣嫁出去了肯定很好贴补娘家。”

沈相宜:嫁出去的是她沈相宜,跟李招娣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侬!

李婆子眼都亮了,“嗳嗳嗳,这才是咱们老李家的好闺女儿,元宝要是考上状元了,奶先给你记上一功。”

沈相宜脸上笑眯眯心里MMP,但是她藏得多好,跟全家人顶都不会跟李婆子顶。

一路畅通的到了屋子里,沈相宜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先给金花们换个住的地方,不然等冬天来了就可以集体去天国团聚了。

想了想,沈相宜还是把金银花取出来了,她需要进一趟县城看看张家的小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一般的金银花就凭沈相宜这个折腾劲儿恐怕早就蔫哒哒的了,可她的木灵力很好的滋养了金银花,故而金银花依旧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说着木灵力,沈相宜展开手掌,里头慢腾腾的浮现了一丝绿色绸带,虚无缥缈,缓慢的舒展着腰肢。

她想了想,缓缓释放一丝落在了柴房上的牵牛花上,片刻,牵牛花通身浮现淡淡的绿色,几息之后居然张开了大嘴,想要啃一口沈相宜的手指。

沈相宜:“……”

一脸黑线。

眼疾手快的退了半步,旋即狠狠的捏住了牵牛花纤细的藤蔓,“老实点,不然掐断你!”

牵牛花:“……”颤巍巍的举了举花茎。

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相宜都快要心塞死了,这催熟的功能简直是……

等等……沈相宜张大嘴巴,看着那忸怩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牵牛花,试探的,“你听得懂我的话?”

牵牛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那花上读到了懵逼的神情。

一人一花大眼瞪小眼片刻,沈相宜率先败下阵来,心里琢磨着事却没有把牵牛花迅速毁尸灭迹。

她总觉得现在吞噬了木灵力的牵牛花好像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想那风里来雨里去的上辈子,简直是心塞的让人恨不得立刻吐血三升!

末世降临的时候她幸运又十分不幸的觉醒了木系异能,尤其是在粮食不能正常从土地中种植出来的时候,木系异能者迅速成为各大基地的座上宾。

除了沈相宜。

倒不是她不想干这个活计,你想想,有吃有喝,只要简单的释放点木系异能就能完美咸鱼,多好的日子啊!

可惜,她的木系异能好像有点抽风,经常性会给她带来点惊喜,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数不尽的鸡飞狗跳。

人家种植小麦,麦穗沉甸甸的,打出来的麦子香喷喷。

沈相宜种植小麦,种植出来一堆小麦射手,完全不分敌我,谁靠的近就把谁突突了。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东西全灭了,自己光荣负伤挺尸了半个月,要不是存粮够造,她当场就能嗝屁了。

再后来就是会爆炸的苹果,大蒜味的荔枝,吃了会让人拉稀的水稻……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沈相宜做不到,天长地久,沈相宜也佛了。

抹了一把脸只能遗憾的放弃咸鱼计划,自己一个人在外漂流,直至身死,她已经在外头飘荡了整整十个年头。

……

现在的牵牛花好像可以听得懂人讲话?

沈相宜威胁它一通后,将它移栽到了后院。

整理好背篓,沈相宜将妹妹们打发出去后,自己信步到了李婆子的屋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间或夹杂着李婆子的劝慰声:“……慢着点,别急,噎着了……鸡蛋糕都是你的,急什么……”

沈相宜:“……”好家伙,居然吃独食。

她动也不动,背着背篓站在原地,等李婆子拉着老长一张脸出来开门,“啥事儿?”

沈相宜扬起无害的笑,只可惜她这尊容实在不大好看,瘦巴巴的还黑,就是那副自信的样子挺有精气神的。

伸出一只瘦巴巴的手,手心朝上,沈相宜:“奶,我要买衣裳!”

李婆子:“……”果然是赔钱货,讨债鬼!

“现在买什么衣裳,家里没钱。”

沈相宜一脸不信:“爷爷不是带着爹出去打短工了吗,今儿都回来了怎么会没有铜板。”

在李婆子的底线上疯狂起舞。

“奶,我不要多,就要我爹一个人赚来的铜板就成。”说着,她振振有词的,“我是爹的闺女儿,马上要出嫁了,爹给我做身衣裳咋啦?闺女儿出门子怎么都得陪嫁两身衣裳!”

这话也不假。

李婆子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以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李招娣居然敢跟自己对着干了,她不该这样的啊!

“那等你出门子的时候再做。”

沈相宜一脸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奶,你咋啦?被我娘带的都开始糊涂了?”

李婆子:“……?”你在说什么屁话!

“这亲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啊!”沈相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夜长梦多晓得不?等的时间太长了的话,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何况是孙女婿呢!”

李婆子一呆,狐疑的看着沈相宜,“你……”她也闹不明白了,按理说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后,不哭不闹就已经称得上心性坚韧了,像这样上赶着嫁过去的,怎么看都觉得有猫腻呢?

她要么是心性坚韧,要么是缺心眼!

李婆子向来看不上家里的赔钱货,果断的认为沈相宜是第二种,这怕不是个缺心眼。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李婆子翻了个白眼,“等着!”

转身回屋拿了一吊钱,扣扣嗖嗖的数了三十个,“喏!”

沈相宜也不嫌弃,抠出来一点都是好的,拿着新鲜出炉的三十个铜板,沈相宜道:“奶,这屋子是住不得人了,你瞧瞧,都是洞,我看隔壁的屋子就不错,要不然我先带着妹妹们住过去?”

没等李婆子发飙,沈相宜又道:“反正我也住不了多久了,再说从这样全乎的屋里嫁出去得多好看呢!到时候人人都说咱奶是个慈善人,对家里的赔钱货都那么用心!”

说到赔钱货,沈相宜满眼讥讽,可惜李婆子瞧不见,她这个人向来这样,又当又立。

李婆子转念一想,倒也是,家里人的名声好听了,元宝长大娶妻就能多些选择!左不过住上个把月又碍不了什么事,当下也不咬着不放了,“行,不过那屋子得你们自己收拾!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替你们操心这个。”

说完,李婆子就转身关门回屋吃独食儿了。

沈相宜自然是满口答应,开玩笑,就算是她想要替自己拾掇也得看自己敢不敢睡。

身后的金花们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大姐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能让她们换个地睡觉,柴房睡得久了她们自然满心羡慕李元宝住的那个大屋子。

虽然现在搬过去的屋子除了一条炕什么都没有,可它屋子是齐整的。

接下来只要勤快些,多存点柴,冬日总不会太难过的。

沈相宜给妹妹们找了活计做,安心不少,“来弟,你看着点妹妹们,把咱们屋里的被拆了好好洗洗,都结块了,这样的被子盖着怎么会暖和。”

来弟忙不迭点头,现在不算太冷,和衣睡上一夜也不妨事,再说要是把被褥拧干点应该能在天黑前干透。

吩咐好事情告别依依不舍的妹妹们,沈相宜就往镇上走去。

按理说镇上同村子里的路程不算远,也有近路可抄,可几乎无人敢走。

沈相宜不怕,变异木灵力傍身山林横着走!

不过一个时辰,沈相宜就来到了镇上,背篓里都是新鲜的金银花,她扬起一抹笑,背着背篓就到了张氏医馆。

药童正在背汤头歌,就听见一声细细的女声,“请问你们这边收金银花吗?”

金银花?

小药童一脸懵逼,半晌,诚恳的发问:“金银花是做什么的?”

沈相宜:“?”搞什么,你们家的医馆好伐!

管事的不在,小药童着急的挠脑门,“要不然你等等?张大夫今儿去南边义诊了,今天就是收个尾,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话语间难免忐忑,这话是张夫人说的,可腿脚长在张大夫身上,他没回来之前,谁都得不着准信。

小药童很有眼力见的给沈相宜上了一杯茶,里头还飘着几片茶叶,沈相宜谢过之后就静坐着开始等张大夫回来。

刚一炷香的时间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有人扯着嗓子叫唤,“大夫,快来人救命啊!”

小药童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出去就看见了一个背门板抬来的男人,鲜血自大腿溢出,顺着门板滴落在地上,很快就聚集一小摊血汪。男人手颤抖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身旁的妇人惶惶不可终日,“救命啊,我家男人腿让车轮碾着了。”

小药童脸色瞬间煞白,看着这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可张大夫今儿去义诊了,他、他不在……”

妇人哪接受得了这个,当即哭天喊地,哭自己命苦,哭男人命苦。

沈相宜皱了皱眉,只得挤过去解下头上扎的布条系在男人腿上往上三寸的位置。

先止血才行,不然就这个流血量都能把人硬生生拖死。

妇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相宜已经顺利的打好了结。

她抬头就对上了妇人殷殷神色,“姑娘……”

“让开!”

小药童面露喜色,“师父!师父快来救人!”

来人身着一身短打,背着偌大的药箱,后头跟着一个面貌清秀,神色懵懂干净的小少年。

踏进门的那一刻,沈相宜的目光就搁在了这二人的身上。

张大夫搁下药箱,把起脉来。

留下身后背着小药箱的小少爷面露迷茫,他盯着地上施救的爹爹认真看了半晌,想起爹爹平日的殷殷叮嘱,切记不要在他出手救人的时候打扰他。

小少爷不知道什么叫打扰,懵懂的认为保持安静就是不打扰!

于是小少爷瞬间安静,窝在角落里。

沈相宜垂下眼眸,张清的样子不像是傻,好像是反应迟钝,而且……这小少年怎么长得那么乖巧?

她内心土拨鼠尖叫,简直太可爱了!

至于张大夫本人,目前看来人品尚可,一来义诊,二来这问都不问就蹲下治伤的行为简直把沈相宜的好感拉满了,再有就是张家的小药童。

对于沈相宜穿的破旧衣衫脸上无半点异色,甚至给她上了茶。

也就剩下张夫人的人品了……

她对此期待蛮高,毕竟想要教出张清这样乖巧的小公子,没点耐心可做不到。

一刻钟后,血止住了,张大夫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好了好了,这腿只要好生养着就一定保得住,至于以后……”他皱着眉,“不妨碍平时做活走路,只是要当心,没伤着骨头!”

妇人简直喜极而泣,“谢谢张大夫,您简直是活菩萨!还好,还好这腿保住了,不然……”说着说着又笑了。

对于妇人的失态倒没有人说什么,对于这种事情人们都是抱着善意的。

说着张大夫也笑了,“庆幸那是辆空马车了,我开两副药,主要是补气血的,还有今夜得警醒些,莫要起了热……”

等送走那人又过去了一刻钟,还没等小药童提起沈相宜以及她的金银花,就看见张夫人从后院飞奔出来,带着哭腔,“老爷,老爷!”

张大夫忙接住张夫人,“怎么了?”

“我高兴,早上那户人家给我们回话了,说他们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清儿。”

张大夫也笑开了,“这是好事儿啊,你莫哭了,我知道那姑娘嫁到咱们家是委屈了,清儿他……左不过我们当爹娘的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就行,我也不求别的,只要能一心待清儿,这家业便都留给她们小夫妻。”

张夫人睨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我一会儿就去找媒婆,把这事儿定下来,只要那姑娘肯好好的待清儿,我……”

话语间已经是语不成调,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而当事人张清却站在沈相宜的面前,“你怎么不回家呢?是找不到家么?”

沈相宜:“……”

她拒绝承认自己从一个小傻子的眼中看到了怜悯!

反应过来的张氏夫妻俩已经发现了自己儿子,张夫人忙不迭拉过张清,“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儿子心智宛若稚子,若他冒犯了姑娘我就先给你道个歉!”

沈相宜:“!”

瞧瞧,这才是家教!

她连连摆手,“没什么,他以为我迷路了,回不了家!”

站在张夫人后面的张清瞪大了眼睛,“回不了家了?”他立刻从张夫人身后窜出来,“那、那你留下来吧!”说着还绞尽脑汁的想着词儿,“我爹爹可好了,还会偷偷给我买松子糖吃,你要是留下来,我也买给你好不好?”

沈相宜听着这番话越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张清不是傻,倒像是孩子。

五六岁的稚子。

张夫人听的一脑门冷汗,乖乖,儿子这是要搞事情?

没等她想着该怎么圆过去,就听见沈相宜道:“好啊!”

张夫人:“!!!”

沈相宜率先自我介绍,“夫人,我冒昧前来,实在是被逼的没了法子。”说着她歉意一笑,“我便是李家村李大力的闺女,李招娣。”

张夫人的冷汗掉了一半,脚步有些虚浮,“啊?”

“我爹这个人吧有些……”她顿了顿,话不好说的太透,意思到了就行,“就想着您是不是遭到了蒙骗,我今年才十三岁,模样就是这么个模样,现在我人也在,要是有什么问题您现在大可以想问我。现在说开了总比往后受了蒙骗的强。”

沈相宜就差把你们肯定是被我爹坑了写在脸上了。

女孩的坦率弄得张大夫哭笑不得。

“原来你就是李家姑娘啊!”说着他便引着她挨着张夫人坐下。

张夫人就开始细细打量她,说实在的,这跟她心目中的儿媳妇相差十万八千里,不够白,不够高,可一看这女孩澄澈的眼再加上对清儿那与旁人无二的态度,心里的好感就直往上冒。

再说那相貌倒是不错,只要养白了也是个标志的姑娘。

张夫人笑着:“就说清儿今天怎么多说话了,原来都是缘分。”

张清懵懂的,“缘分,都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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