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圣湖的水不干涸,我对你的爱就不会消逝,如永生不灭的太阳一样,生生不息。”

近段时间,他脑海经常回响起这句话,拨弄刺痛着他愈加敏感的神经,尤其对于当下着急交出研究成果的他来说,简直是一把无形的匕首。

他是谁?

德文·华金斯,一位依靠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从9区搬到7区的底层居民,一位徘徊在末流的学者,更是梅莎、塔莎以及尤里的父亲。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先后拥有过三个女人,每一位皆是美貌与智慧并驾齐驱的存在。

当然,他自身条件放在泛泛的底层男人里面,也是闪闪发光、鹤立鸡群的,令少女为之尖叫的存在。

即使如今他年过半百,依然会有年轻貌美的单身女人对他芳心暗许,甘愿拜倒在他的黑色西装裤下。甚至连弥漫在他身边的传闻都可以不顾,跟他结过婚的三个女人基本都命丧黄泉。

在崇尚科学和实践真理的铁城,此类迷信的传闻似乎在宣告,这个经常早出晚归的中年男人,身上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人说,他为了实现阶级跨越攀上了2区的一位寡妇,也有人说他为了自己孩子过得更好,而卖命工作和研究。

猜测云云,从外面传到德文耳朵里,他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不过最近,努力付出十多年的汗水,终于迎来了里程碑似的回报。他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分享给自己曾经的老师,几天没合眼的双眼,布满恐怖的红血丝。

那句如梦魇般的话,又在他浑浊的脑海中响起。

“只要圣湖的水……”

他像头被蛇咬的野兽,疯狂地敲击着自己脑袋。

实验室里传来玻璃器皿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红色与蓝色的不明液体从碎的七零八块的器皿内流淌出,混合着他手掌渗出的殷红鲜血,显得格外诡异和阴森。

德文·华金斯将自己深埋进衣服,他颤抖着,手指深深插进乱糟糟的头发,抓狂地揪着、扯着,直至头皮失去知觉,他才逐渐恢复平静。

他的余生,都无法直面说出那段话的人。

猛烈撞击地面的声音,引来了底下一层,正在房间熟睡的梅莎注意。

梅莎猛然从床上弹坐而起,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楼板传来的动静,她担心地穿好衣服,从抽屉里拿出照明用的手电。然后,蹑手蹑脚地地走上二楼的楼梯。

梅莎知道是爸爸,虽然以前爸爸回家时也会很晚,但极少出现像现在的情况。幽暗的空间里传来男人啜泣的声音,像经历了一场不堪回首的伤心事。

她来到二楼,只见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半遮半掩着,那是爸爸用来做实验研究的专属房间,一直以来决不允许她和塔莎进去。

记得有次,塔莎趁爸爸不在,好奇地走了进去,结果被爸爸知道后,遭受到了一阵毒打。并且从那之后,门便被上了锁,只有爸爸的指纹才能打开。

梅莎悄悄熄灭握在手里的手电筒,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她胸腔内的心脏‘咚咚咚’跟打鼓一样跳个不停。

她深深吸口气,扶住门框,探眼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狼藉一片的实验室地面,已经被痛苦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德文·华金斯。

梅莎瞪大了双眼,捂住自己嘴巴,她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爸爸,跟十年前在地下室精神病院死去的妈妈如出一辙。

此刻,她完全将爸爸的警告抛却脑后,轻轻走过去,蹲在爸爸面前,语气轻柔试图唤醒他,“您还好吗?”

陷入情绪泥沼里的德文缓慢地抬气头,露出一双晦涩灰暗的眼睛,目光像团聚不齐的涣散光晕,苍白地看向自己女儿。

梅莎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爸爸,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喉咙发出的声音止不住抖动,“到底怎么回事?”

房间内光线昏暗,地面上发出微光的各类实验药剂构成了仅剩的光源。

德文看着梅莎迟疑了会儿,紧接着喃喃念道:“约尔,是你吗?”

约尔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闪电击中梅莎。

那是她死去妈妈的名字,一个很久未被人提及的名字。

梅莎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爸爸用力抱住。

“我终于成功了,约尔!我们的猜想一直以来都是正确的,从没出现过错误。”德文依靠在女儿肩膀,近乎疯癫地说,“下周五的研究成果提交会议,我会替你狠狠打那群家伙的脸。还有我们亲爱的女儿,我带她脱离底层的束缚。不!不仅仅是我们的女儿,还有我们女儿的女儿,都会摆脱该死的底层。”

一时间,梅莎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明白爸爸将自己当做妈妈了。

“我会向他们证明,伟大的诞生……”这句话说完,德文便陷入深深的沉睡。

梅莎颇为艰难地将爸爸扶起,瘦弱的肩膀很难扛起一位牛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连站起来的时间,她都感觉到自己双腿颤颤巍巍。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德文拖出实验室,挪到旁边他的卧室中。

等做完这些,梅莎已经累得大汗淋漓。

轻手轻脚关上门,她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下楼恰好看到正默默注视自己的尤里。

很显然,对方已经暗中观察她蛮久了。

梅莎隔空问他:“这么晚还不睡吗?”

尤里晃晃脑袋,双手指了指二楼爸爸的卧室,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梅莎疑惑地看着他,昏暗的环境下,她看不大清尤里双手摆些什么花样,就算看得清,她也看不懂手语。

不过,梅莎觉得尤里刚才表现得很奇怪,为了证实自己猜想,她打开手电筒朝尤里靠近。

“写字告诉我,你想表达的内容。”

说完,梅莎不知从哪儿掏出纸笔,递到尤里面前。

看到可以传递自己想法的工具,尤里显得十分踌躇,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瞟向二楼。

“没关系,只有我们两个人。”梅莎鼓励道。

尤里盯着眼前跟自己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人,仿佛鼓足勇气般,拿起笔写下一行扭扭曲曲狗啃式的字。

小心德文·华金斯。

7个简短干净的字,给予了梅莎轰然一击。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尤里,希望从对方碧蓝色的眼眸中得到相反的答案。可是……对方坚若磐石的眼神,显然不想说谎,或者开玩笑。

“为什么要小心爸爸?”梅莎声音有些激动,她抓住尤里的手腕,“给我个合适的理由,要不然我就当你在恶作剧。”

尤里泰然自若地杵在原地,他微张着嘴巴,试图从喉咙发出梦寐以求的声音,他脖颈处的血管凸起,普通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对他而言难于上青天。

“我知道你以前肯定收过很多苦,但我相信爸爸会补偿你的。”梅莎松开握住尤里的手,手臂有气无力的垂落。

短短一小时,她感觉自己经过了人生中的过山车。

最后,梅莎回到自己房间。

客厅里,留下独自一人的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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