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灯色朦胧。

本应嘈杂无比的场合,此时此刻竟一片诡异的寂静,坐在沙发中的数人皆是神色凝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压抑逼仄的气息。

唐初一眼看到了傅瑾年。

最深处光线最为昏暗。

男人双腿交叠,单手撑着脑袋靠坐在沙发中,黑色衬衫挽到臂弯,露出精壮小臂,最显眼的是,一圈圈缠在他额头处的白色绷带。

斑斑血迹从洁白的绷带缝隙间渗出,染红了一大片,给他带来一种病态的美感。

同时,也触目惊心。

傅瑾年坐在那,静静凝着唐初,神色晦暗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但唐初知道,他不高兴了。

“嫂子,你可真有个好弟弟,我们这好端端的正聚着,他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照着瑾年脑袋就是一酒瓶,胆子够大的啊!”坐在傅瑾年身旁的年轻人见到她,饶是不满地开口。

说话的人是穆千秋。

傅瑾年身边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唐初之前有幸见过几次。

唐初又暗暗扫了一圈包厢。

没有找到唐远。

只有茶几上散落着一份合同,空荡荡的签字处朝上晾着,正是她今晚去找傅瑾年签字未成的那一份。

一股不妙的预感从心底陡然升起,她立即朝傅瑾年望去。

“傅瑾年,我弟弟呢?”

她话音刚刚落下,端坐在沙发中的男人眼神瞬间一暗,深锐目光朝唐初袭来,席卷着强大的压迫感,令唐初心口情不自禁地一紧。

明明一字未说。

却令唐初后背渗出丝丝寒意。

“不是吧唐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你弟弟?瑾年头上那么严重的伤你看不见?你还是不是他老婆了?”穆千秋惊讶得起了身,一脸不可置信。

老婆?

唐初听到这个词语,差一点就要笑出声了。

事实是她的确笑出了声。

包厢独有的霓虹灯饶有节奏感地片片掠过她的侧脸,清晰地映出她唇边那一抹自嘲。

气氛本就安静。

她这一笑让所有人微怔。

唐家这位怕不是疯了?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他们个个有头有脸的此刻在受伤的傅瑾年跟前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她怎么有胆子笑出声?

“你笑什么?”

死寂中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询问,透着淡漠,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薄凉之感。

气氛安静的狠。

虽然傅瑾年嗓音清凉,可在座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快。

想想,平白无故被闷了一酒瓶子,谁还能快乐得起来?

尤其这人是傅瑾年。

他没当场把那人大卸八块,都算他今天积德行善了。

唐初却不以为然。

她站在门口的位置遥遥凝望着傅瑾年,不再掩饰眼中的嘲讽,勾唇一嗤,“我笑穆公子真会开玩笑,你傅先生的老婆,可不在这里。”

嚯,她可真敢。

都知道唐初是傅瑾年那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应是傅瑾年不屑提她,怎么还轮到她主动和傅瑾年撇清关系了?

这明摆着在打傅瑾年的脸。

“瑾年,你可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穆千秋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傅瑾年的肩膀,也免不住惊讶的瞥了唐初一眼。

这个唐初向来唯诺胆小。

今天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傅瑾年沉沉坐在宽大沙发中,薄唇紧抿,一言未发,望着唐初的目光,宛若寒冬腊月里的冰刃,透着一股股逼人的寒凉。

若说方才他的脸色是点难看。

那现在是难看至极。

“傅瑾年,我弟弟呢?”唐初面不改色,看不见他那脸色似的再次固执地问。

亲人方面,她绝不退让。

傅瑾年看出了她的意思。

望着唐初毫不示弱的一张脸,他磨了磨后槽牙,点头,硬是被她这副护弟心切的模样气笑了。

接着他抬了下手。

跟在他身侧的人立即会意,拨了个电话,包厢门随即被推开,浑身是伤的唐远被人毫不客气地推进包厢。

“小远……”

唐远本就跛脚,挨了一顿揍,被折磨的筋疲力尽,进门时又被推了个踉跄,辛亏唐初和旁人一起接住了他。

“小远,醒醒……”唐初轻声呼唤,拍了拍唐远的脸查看情况。

唐远半死不活地垂着脑袋,听见喊他的声音,好半晌才掀起淤青的眼皮,发现是唐初,暮气沉沉的双眼逐渐燃起愤怒的光芒。

他蓦地剧烈挣扎,“谁让你来的?唐初!谁他妈让你来的!”

“拉住他!”

不知谁喊了声,旁人见势不妙立即按住唐远,唐远挣扎着只能发出不甘心的低吼,扯动浑身的伤却仿佛不知疼痛,瞪着唐初的一双眼里满是愤怒。

唐初不敢置信,颤抖的手想摸一摸他满是青紫的脸。

却不想唐远眼神猛地一狠。

一下子死死咬住她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刺骨疼痛叫唐初呼吸一滞,差点喘不过气。

按着唐远的两人也没料到此变故,后知后觉去撬他的嘴,等唐初的手指被人从他嘴里揪出去,已是血迹斑斑。

唐初呆呆凝着手指。

忽然间心底多了一抹说不清的怨恨,骤然朝傅瑾年望去。

目光,悲戚且怒。

她无法质问他为何能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下如此重手。

她只能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抓住唐远的手,小声安抚:“小远,别乱动,再忍一会儿,就一会儿,姐姐带你回家……”

唐远充耳不闻。

明明上一秒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对付傅瑾年,如今却被打的如此狼狈,挫败感和懊悔几乎把他吞没,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唐初安抚不了唐远。

遥遥望向坐于上首的傅瑾年。

穆千秋眉尾一扬,饶是兴味道:“啧,亲不亲还真是明显,瑾年,你看看人家这地位……”

话还没说完,扭头就看到了傅瑾年接近于阴沉的脸色。

得,穆千秋立马闭嘴。

瞧他这张破嘴,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本,该把他送进去。”

傅瑾年终于又开口。

动作随意地从烟盒中倒出一支烟,点燃,随着吐出的烟雾,视线不含任何感情地唐初睨来。

唐初还来不及想对策。

旁边的穆千秋也跟着敲了敲茶几面,一本正经的说:“嫂子,你弟弟犯的可是故意伤人罪,你知道什么性质吗?照你老公头上的伤,他必须进少年管教所!”

唐初心口一紧。

少年管教所……她的弟弟怎么能被傅瑾年送去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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