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红尘酒楼的宛心仙子是个最是温柔不过的人,对人从来温声细语,便是偶尔有人上门挑衅,也只是细细询问了是由罢了。却没人知道曾经的宛心并不是这样的,温婉的也不过是宛月。

红尘酒楼中,宛心斜斜倚在软榻上,乌黑如瀑的长发铺了一地,宛心饮一口桃花酿,目光却看向酒楼外两个正拿着木剑你来我往的小团子,你一剑我一剑的,却也不是动真格的,只是比比划划着,宛心喝一口酒叹了句岁移梧桐成老叟,眼神却逐渐失焦,仿佛透过两个孩子看到了什么。是什么呢?大概是那一年的梅花峰上吧?

梅花峰上,瑞水池边,与这周遭皑皑的白雪格格不入的,除了点点落下的梅花之外,还有两个练剑的小团子。只见两个豆丁大的小团子正在一板一眼的挥舞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剑。只见一个小团子穿着粉色衣服梳着一头丱发,好似两个花苞苞;另一个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却是一头垂挂髻,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蓝色衣服的娃娃虽是满身满脸的汗珠,却仍是一脸的坚毅,手中挥舞的长剑也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停顿,颇有副少年老成的架势。而粉色衣服的娃娃则是边挥着剑边看向一旁蓝色衣服的娃娃,神色中略有忧愁。两个小团子在皑皑白雪中一板一眼的舞着剑的模样倒比那梅花更有种“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的模样。

“师伯,何至如此?”在两个小团子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青衣俊美青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正在练剑的两个小团子,转身对着正在看书的白发老者说道。

“季景煜,虽然你是咱们九鼎山的代掌门,但不代表我梅花峰的事情是你能够置喙的”白发老者只睨了青衣男子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卷,但语气中已有不愉。

“师伯,师侄知您恼恨心月姑娘坏了陆师弟的修行,可是稚子无辜,何况你我都知道陆师弟并不是被什么所谓的妖物所害。”那名唤季景煜的青衣男子说道。

一年前他下山游历,一路向东去了少有人烟之处,归来后就听说玄钰师伯的爱徒陆萧远不幸殒命。

世人皆知陆仙人爱上了只千年狐妖并育有一双女儿,为正道人士所不容,为保护妻女,陆仙人力抗众人,最终仍是不敌命陨九鼎山下,只独这梅花峰上以为陆萧远夫妇均为妖物所害。季景煜不知道玄钰师伯为何要编下如此弥天大谎欺骗陆师弟的一双爱女。但想起那小小的人儿坚定的看着自己,一双本该清澈的眼眸却满是仇恨,她说,我要除尽天下妖魔就止不住的叹息。虽然父母双亡未必能够无忧无虑,但这满山的师叔伯祖也不至于让这两个孩子活不下去,季景煜实在不懂师伯因何非要这两个孩子沾染满身的仇恨。

“竖子住口,那江心月算劳什子姑娘,不过是个满身肮脏的妖物。”江心月这个名字仿佛是玄钰的什么禁忌,三个字不禁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连脸色都有些涨红。在玄钰心里陆萧远永远都是他在山下捡到时那个一脸依赖的孩子,认认真真的读书,勤勤恳恳的练剑,后面的离经叛道不过都是妖物的挑拨。

“再如何她都是陆师弟的爱人,宛月宛心的亲娘,您怎能挑唆孩子仇视亲娘呢?”季景煜不禁蹙眉。说起这江心月曾也是名动京都,惊才绝艳的女子,一曲琳琅舞更是引的无数才子仙人趋之若鹜。但后来传出江心月是只狐妖的消息之后曾经趋之若鹜之人又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惹上什么祸患,但是江心月虽生而为妖,可这一生又何曾做恶?倒是这些自诩正义的正道人士,却是满手鲜血,活生生逼死了两条性命。说到底到底何为人?又何为妖?

“什么爱人亲娘,老朽还没死,我梅花峰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季大掌门插手。羿川送客。”玄钰只单手一挥,就见那房门似是无风自开。门外候着的童子听到立刻便跑了进来,因着季景煜是代掌门到也不敢硬撵,只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看着。

季景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玄钰到底还是长辈,只是气的转身甩袖离开,心里却想着日后定要多关注些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不至被仇恨蒙蔽。也算全了自己和陆师弟师兄弟一场的情意。

却说这季景煜离了玄钰的屋子就朝着两个小团子的方向奔去。

“来。”季景煜朝两个小团子招了招手,只见那蓝色的小团子理也不理季景煜,只是继续自顾自的练着剑,粉色的小团子倒是停了下来,但也没向季景煜移动,只是踟蹰的在季景煜和蓝色小团子之间看着。

“来,告诉师伯,可冷?”无奈,季景煜只得走到两个小团子之间,一只手搂住了粉色的小团子,一只手摸了摸蓝色的小团子。

“冷”,“不冷”两个小团子异口同声说道,但说出的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说冷的是粉色的小团子,看向季景煜的神情中还有些依赖。而说不冷的则是蓝色的小团子,脸上仍旧是一脸的冷酷,但谁都没发现季景煜的手摸到蓝色小团子头上的那一刻,蓝色小团子的身体僵了一瞬,眼眶也略微有些红了,只是很快就憋了回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太师傅接她们上山的时候说,爹娘都被妖怪害死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过她们了,虽然山上从来没有短过她们的吃穿,太师傅也会认真的教他们剑法,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胡说八道,你们这样小的年纪,又没有罡气护体怎么会不冷。宛月,早些带妹妹回去,小心风寒。”季景煜没好气的弹了蓝色小团子一个脑瓜崩,转头对粉色小团子交代道。

“不要。”粉色叫宛月的小团子刚张开嘴,一个好字卡在嗓子眼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蓝色的小团子执拗的拒绝道。

“你这小家伙人不大性子倒是倔,回头别被压的长不高。”季景煜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蓝色的小团子也不理他,只是噘着嘴继续练剑。

季景煜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双手结印,一个半透明的金色大鼎就将两个小团子罩在了其中,倒也是将风雪阻隔在了外面。此刻,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处,定能认出这是本门的护山法印,却被季景煜拿来给两个孩子挡雪。

凛凛风雪中,只余一个青衣男子和两个不断挥舞着长剑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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