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台上的少女颤巍巍着就要倒下的样子,一时之间,李佩政竟有些恍惚了。透过她的影子,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父亲,父亲,你看,我终于学会这一招了。”

年幼的李佩政蹦蹦跳跳地来到父亲身边,兴奋地摇晃着手中的木剑,有模有样地做出几个古书中所讲的剑术动作。

“是你,佩政?这是什么,是谁让你学这些的?!”

父亲只一低头,凶煞的目光投射过来,顿时把兴致勃勃的李佩政吓得待在原地动弹不得,剑也握不稳掉在地上,草地上砸出一个剑刃的坑印。

“父亲……我……”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将来不要走修行的这条路,我给你留一个政字,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读书成才,而不是追逐这些难如登天的修行之路。”

“可是,读书哪有剑修有意思……”

“你说什么?”

“啊没有,我现在、马上就去看书!”

李佩政慌慌张张地跑出花园,剑也不敢去捡,只是一边跑一边落泪,心里说不尽的委屈。

看到自己的房门,李佩政猛得把门撞开,冲到里面埋头痛哭,又不敢哭出声。他故意没有关门,既希望会有人来帮他关门然后安慰一下他,又害怕进来的人是父亲会与他大吵一架。

事实是,门一直开着,无人问津。

思绪回到现实……

李佩政从空中缓缓降落在台上,看着面前只能靠木剑撑在地上才能保持身体平衡的苏皖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刚刚他还与她针锋相对,彼此剑法凌厉。苏皖晴一手苏家剑法耍得是十分熟练,一时之间他竟攻她不下,不得已动用全力以更猛烈的进攻抑制住她的剑术,并抓住破绽一招制敌。

“你败了。”

李佩政嘴角似抽动着,缓缓开口道。

“啊……好像是,不过我还想……再试一试。”

“你……”

苏皖晴强忍着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缓缓地站起身来。沐浴在太阳光下,她身上几处较为严重的伤口清晰可见,但都不是致命伤,每一招都精准地命中在她的非致命处。

李佩政还是留手了。

望着面前愈战愈勇的女子,李佩政又陷入了回忆的沉思。

来参加仙剑大会之前,他还是静静坐在书房里,无趣地翻动着并不太在意的经书,心里想着别的事。

突然,门口吆喝着有些混乱的声响。

李佩政略微皱眉,思考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二少爷,你这一年都学了些什么?”

管家手持一根竹棍,与面前弱不禁风的男子过招。说是过招,其实是单方面殴打,竹棍的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二少爷的关节处,反观二少爷,手持一把大刀却根本无计可施,只能被动挨打。

“二少爷这次可是要被打惨了。”

“是啊是啊,这不是今年的仙剑大会要举办了吗,老爷想让二少爷去夺一个修行名额。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原来二少爷在过去一年里根本没有练功,颓废得很啊。”

“怎么会这样,那现在仙剑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谁来补这个空位呢?”

“就是说嘛,谁知道呢。”

“……”

李佩政听着家中伙计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打开了。

他攥了攥拳头,感受着灵力充斥体内的充实感,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坚定地走了进去。

“四少爷——”

“四少爷——”

“……”

伙计们看见李佩政的身影,忙都停止讨论,恭恭敬敬地作揖示好。

“好,你们先下去吧。”

“是。”

李佩政把大家伙遣散走了,随即转头走近管家和二哥,眼睛里尽是坚定。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连这招都接不住,你还想参加仙剑大会?”

管家正气在头上。

虽是管家,呆在李家许多年,早就把几个孩子当亲生骨肉,如今真是恨铁不成钢。

突然,一根十分纤细的树枝袭来,看似柔软不堪,却出乎意料的有力。管家敏锐地察觉到,马上闪开身位,竹棍贴身抵挡着进攻。

李佩政不急不躁,只是不断挥舞着树枝左右穿攻,一时之间竟把管家压制住。树枝乃是柔软之物,竹棍是生硬之物,所谓以柔克刚,就是要逆来顺挡,水来土掩,以其之力克其之身。

“好内力!”

管家一边抵挡着李佩政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一边在心里默念道。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李佩政。

家里这几个孩子,都走了李家家主安排好的路途。李佩政,字政;家主之所以起这么一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他将来从政。老二字武,预示着从武。可今日一看,反而是李佩政技高一筹,恐怕他平时看的书都不是政治,而尽是些剑术的古书。

“佩政,你的内力是谁教的?”

“不瞒您,是书中所教,心中所得。”

“……”

不知不觉,李佩政已经想起太多很久之前的事了。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仿佛就看到当年的自己:尽管前方坎坷,依旧一意孤行。

“星星大人,这个家伙不会下死手吧。”

陈奕看到受了一身伤,挣扎着才能站起来的苏皖晴,心里难免捏了一把汗。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些想上台把李佩政打一顿的冲动。

“没事,你不要胡来。”

“……”

李佩政提起剑,一步一步向苏皖晴走来。在他看来,竞争对手值得尊敬,但这并不能成为阻碍他夺取所求之物的原因。

“来吧,让我们最后一决胜负。”

“正有此意。”

苏皖晴浅浅一笑,也举起木剑,无尽的剑意萦绕在她的周围。

“世人皆传我深居简出,苦修剑术,却不知事情的真相。我自幼被关在家中,被迫苦读经书。”

李佩政举起剑,凤凰山上缭绕的云雾开始聚集,尖峰之上,仿佛黑洞般吸引着所有灵力,凝结成巨大的剑气。

“此技我未曾显露过,名为万千黄昏,是我读书时所悟。今请与君试。”

说吧,李佩政纵手一挥,一道铺天盖地的剑气席卷而来,场地又一次进入到黑夜之境。伴随着剑气逼近,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苏皖晴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汪洋之中,身不由己,漂泊不定,一时之间无论是心智、识海,都收到了严重的冲击;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只能静静待在原地等待降临。

“开!”

苏皖晴呐喊一声,不敢懈怠,动用最后所有的周天之力,竭尽全力剑斩无形,竟是直接硬抗下李佩政这极具造化的一剑。两剑碰到一起产生巨大的声响,一束无边的极光闪亮了整座山峰。

“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臣初轻闭着眼睛,摸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喃喃道。

“师父,李佩政赢了。”

香菱就安静地呆在他的旁边,用十分乖巧的音色宣告着最终结果。

“李家能有此子,确实不易。”

比赛场地里,李佩政慢慢走到苏皖晴身边,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的剑好生厉害。”

苏皖晴略带羞涩地夸赞道,接过李佩政的好意,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凑巧罢了,遇到真正的强者还是不够用啊。”

李佩政惭愧地笑笑。

刚才他那一剑在最后破防时收了力,于是苏皖晴只是知道自己没有抵抗住这一招,身体却没有受伤。

“你是叫……苏皖晴,对吧?”

“是的,幸会啦。”

“幸会幸会。”

李佩政主动跟苏皖晴打着招呼,表现得像一个羞涩的大男孩。皖晴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只是正常地与他交谈,像老友一般。

“其实我自幼自学剑法,不断演变练习其中的修行心得,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像其他人证明:我的实力超然。”

李佩政拿出自带的所有治疗药物,递给了苏皖晴,对比试中的行为道了歉,并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那时候我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博弈。如果我赢了,我将因此天下有名;如果输了,将终生碌碌无为。”

“如今看来,我已经博赢了。”

“我知道剑心不稳,就无法更进一步的道理。所以你也不要因此产生阴霾,要坚信自己的剑道,不惧任何挑战。”

“……”

苏皖晴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少年,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似乎是太久没有得到被人关心问候,以至于现在如此的脆弱不堪。当他看到自己有着与他相同的求道之心时,他禁不住如此唠叨起来;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他本人。

“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苏皖晴回复了一句话,轻轻一笑,便跟随等候多时的小伙伴们一同离开了。

李佩政望着远去的苏皖晴,心中一时无限凄凉意。想想自己苦苦寻找许久的修行之道,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如尘世的烟火之气。难道父亲说的是对的吗,自己其实不应该蹚这趟浑水,于民生中从政才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他叹口气,摇晃着向远方走去。

李佩政心中有事,走得太过匆忙,没能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没想到他的剑已经这么厉害了。”

熟悉的声音缓缓传出。如果李佩政在这里,他肯定可以一秒就认出声音主人的真实身份。

“博弈……吗?哎,说的对呀,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熟悉声音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终于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她捡起来之后,身影也逐渐消散而去了。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