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吴涯是从教学楼的窗口看到了一个人在搬垫子的许贞念,他愣了几秒,返回教室喊:“哎,过来几个男生,咱们去操场把垫子搬回去。”

他跑下楼梯时,身后跟上来班里的十几个男生,包括杨泽涛。

杨泽涛跟着他一边跑一边问:“哎,老大,什么情况?不是让三班搬垫子的吗?”

“三班妖风大,有董小姐的地方不太平啊。”程吴涯看着许贞念摇晃的背影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垫子上,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把她从垫子上拉了起来。

上完夜课许贞念背着书包正要走,董琳娜又过来了说:“许贞念,今天你值日。“

许贞念扬起下巴对着黑板说:“上面不是赵欣吗?我都值一个星期了,班长,你觉得合适吗?”

董琳娜面不改色地说:“为班级服务是每个同学的光荣义务……”

许贞念从她身边走过断然说:“你也光荣义务一次吧,大班长!”

董琳娜在她身后冷笑一声说:“原形毕露啊,果然你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三班的一员啊。”

许贞念缓缓转回头来说:“你说对了,我真的不是你们的一员,我就是我自己,我是自己的一员。”

董琳娜用很真诚的语气说:“许贞念,你虽然只是一个借读生,但是能进滨海中学借读,这是你的荣耀,你可要好好珍惜。”

许贞念不客气地说:“借读不是一种荣耀,更不是一种罪过,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使的一切花招,对我,没用!”

董琳娜对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同学说:“哎,你们都听见了,不是我不帮助她,不关心她,不是咱们班不敞开怀抱欢迎她,是人家自己压根就没想着要融入,要投入三班集体的怀抱……”

许贞念冷笑一声说:“还怀抱?怎么,找奶吃啊?”

董琳娜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说:“许贞念,不要把你的流里流气带到教室来!”

许贞念更不客气地说:“不要把你大小姐的派头带到教室里来!我不吃你那套!”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在教室门口对着背后竖起了中指。

许贞念走下楼梯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她一边打了几个喷嚏,心说,坏了,这是要感冒啊,回家赶紧洗热水澡去。

许贞念骑车到胡同口时,感觉身后有车,一回头,程吴涯带着杨泽涛骑车追了上来,超过了她,杨泽涛往她车前的车篮里扔了一包东西。

许贞念停车,打开塑料袋,是两盒白加黑,两包感冒冲剂,还有一盒润喉糖。她用力蹬了几下车追上去说:“哎,你是盼我感冒啊?追着送药,有你这样的吗?”

程吴涯还没回答呢,杨泽涛赶紧说:“我们在楼梯上听到你打喷嚏了,我们还怕追不上你,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买的药,程吴涯还差点摔一跤。”

许贞念佯装不屑地说:“难道还要我对你说声谢谢吗?”

不料程吴涯一本正经地说:“不客气。”

许贞念把车把一横有点生气地说:“下来!咱们今天好好算个帐。”

程吴涯停下车,杨泽涛从车后跳下来一脸紧张地说:“老大,我要不还是回避一下吧。“

许贞念冲他说:“一边去,跟你没关系。”

杨泽涛赶紧就往回跑,程吴涯看着他背影懊恼地叫:“哎呀!原来你是这样的兄弟……”

他一直转着身体把后脑勺留给了许贞念。

许贞念打了下车铃以示警告,程吴涯转回头来微笑着说:“咱们不是说过,有事可以见面吗?”

许贞念逼问道:“你和董琳娜作了什么交易让她更加变本加厉地对待我?你不至于笨到相信她会改变对我的态度吧?你明不明白我和她之间不是一般同学之间的矛盾,而是火星与地球的距离,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是夏虫不可语冰,我和她不但不在一个频道上,还不在一个时空里。你瞎起劲什么呀?你要干什么呀?”

程吴涯低头沉默了一会说:“我听从了我父亲的建议,试着用另一种方式给你解围。他说,正面迎接是一种战斗方式,迂回包抄也是一种方式。只要对你有利,我可以放下我自己的包袱。”

许贞念呆住了,问:“你父亲的建议?你跟你爸说我了?”

程吴涯低头有点羞涩地:“是他问我的,那天我在长江边跟他发过脾气,过了两天他找我,跟我说的这些。我找过我妈妈,试着和她沟通,试着让她明白我和你不是他们想象的早恋关系……”

许贞念急得脸红耳赤地说:“你说这些干嘛呀?他们会怎么想我?你这么说真以为大人们会相信吗?”

程吴涯挺认真地说:“不管大人们怎么想,我说的是事实。反正他们信不信的我没抱太大希望,因为相处十七年,我很明白我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就是超级大一号的董琳娜。我只是尝试着用更多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去跟大人们打交道,去对话。”

许贞念叹口气说:“你妈妈什么反应我没看到,董琳娜是被你彻底激活了小宇宙。程吴涯,你这是逼我回延四中学啊。”

程吴涯问:“你觉得回延四是最好的选择吗?”

许贞念想了想说:“可能从学业上真不是,我觉得自己在滨海的半年有提升,还挺快的。”

程吴涯笑了说:“那你就再坚持半年,可能这半年对你今后的人生都会有帮助。杨副校长说K大也想特招我,但我的目标是QH,所以我会放弃一切保送的机会,读了12年的书,我想知道自己在队伍的哪个梯队。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高考机会,我想体验一下。”

许贞念佯装不屑地说:“就你拽,也不给别人让个道。行了,未来半年,看来你这定时炸弹我是排除不了啦。我不会用另一种方式跟这个世界对话,更不用说跟董琳娜去对话,但我会试着用另一种眼光去看这个世界。”

程吴涯感叹道:“没想到我们率性而为的年纪没几年啊,却不得不开始改变自己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聪明,成绩足够好,我就可以活得更加任性些,但是我面前一直写着:此路不通。”

许贞念笑了说:“你,都觉得此路不通,看来我们都走在被收拾的路上。只是收拾我们的人不同而已。好,我心理平衡了。程吴涯,谢谢你的感冒药,我现在感觉到自己真感冒了。“

话刚完许贞念一下又打了三个喷嚏,程吴涯伸出手来摸到了她的额头上,许贞念一吓,赶紧躲开。

程吴涯停在半空中的手也赶紧收回,俩人各自扭头。

许贞念轻声说:“我回家了。以后有事你给我小灵通留言吧,别再找我了。”

程吴涯也心虚地说了声:“OK。”

许贞念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程吴涯才发现自己收回来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他有些懊恼地想,自己伸什么手啊,会不会让她误会自己想占便宜啊?

这时陈海峰带着杨泽涛又出现了,杨泽涛调侃道:“老大,你还体无完肤乎?”

程吴涯白了他一眼说:“叛徒2.0。你这是第二次当着她的面背叛了我。以后不跟你组队了,你自己去打怪吧。”

杨泽涛大呼:“冤枉啊,我只是不想当电灯泡。”

陈海峰关心的是:“你把那件事情讲清楚了?”

程吴涯没反应过来问:“什么事情?”

陈海峰惊讶地:“董琳娜拿许贞念和成雨翔在澜海情见面的事跟你邀功,是你让她不要在学校散布流言,许贞念知道了还不感动坏了?”

程吴涯拍了拍他肩膀说:“跟董琳娜交涉又不是为了跟许贞念邀功,你真不了解她,我把这件事告诉她,我跟她的友情也就走到头了。”

杨泽涛纳闷地:“你跟她的友情?难道你们是纯洁的革命阶级感情吗?”

程吴涯哭笑不得,用力搂住他脖子说:“你太不纯洁了……”

杨泽涛在他的压制下说:“老大老大,我对你是纯洁的革命友情,我只是想说,你也尝试过了,无论你对她保持距离还是‘宣誓主权’,都没用,董琳娜和你妈妈,都把她当成了假想敌,那她就逃无可逃了。”

程吴涯松开他,看着胡同尽头许贞念家公寓楼的灯光,斩钉截铁地说:“所以,不是我在拯救她,是她在拯救我。所以要说感谢,我得感谢她。”

陈海峰挠头说:“没听明白,老大,你最近是越来越深沉了。”

杨泽涛拍拍他说:“论精神层次,我比你更跟得上老大的节奏。”

陈海峰一腿踹向他说:“你就是精神层次上叛徒。”

许贞念到家时,发现许知恩还没回来,看了一眼时间都9点40了。这几天新鑫房地产又开了一个新楼盘,许知恩经常加班加点,有时候忙到半夜才回来,天亮了又得赶紧去学车,学两个小时再去上班,她还约了路考,就在下周。

许贞念看到桌子上放着她爱吃的蛋糕和酸奶,还有洗好的桃子扣在碗里。许贞念拒绝妈妈找亲戚来照顾自己,还有个原因,她不想让别人掺和进她俩的生活。

许贞念从小由姥姥带大,她发现姥姥对许知恩的把控非常严,就是许知恩一直是有点怕她母亲的。

许贞念的姥姥,在村里以泼辣,能干,把家和得理不饶人出名。而许贞念从小就没见过姥爷,姥姥有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姥爷呀,是让我气死的。”

所以许贞念觉得现在也挺好,她并不需要有人在生活上伺候她,而在精神上去控制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姥姥对她的把控也是非常强势的。

而这种强势也导致许贞念从小就有一种反抗心理,特别吃软不吃硬。

许贞念一边吃蛋糕一边喝下了程吴涯给她买的感冒药,这是第一次有家人以外的人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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