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裸着上半身的人腹肌紧绷,肌肉线条被勾勒的恰到好处,因为拆纱布而袭来的疼痛感让线条弧度愈发明显了些,许治拆开之前包扎好的伤口,几日过去,表面已经逐渐结痂,但被刚才那么一扯,又有伤口裂开,些微的血渗出来。

某人睡眼惺忪的模样反复掠过脑海,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能睡。

“冒失鬼。”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手上动作熟练,不同于那次温愈包扎时候的小心翼翼,只随意裹了几下便算是包扎完毕,然后进了厨房。

......

冒失鬼打一进门饭也没去吃就扑到房间那张柔软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死了过去,直到听见声响才醒过来,也不知那敲门的人敲了多久,声音都透着急迫,等到温愈打门后认清来人之后整个人都不迷糊了。

开了门之后,门外的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手里端着碗快坨了的面。

“你怎么来了?”

许治将手中的碗往前伸了伸,温愈接过去,抬头颇为疑惑问道:“你确定没敲错门?”

“做多了,想着给你。”

其实是看着某人睡了一整天怕被饿死,自己常常一个人过得久了 ,便下意识以为温愈也是一个人,等想明白时,面前那道敲了许久的门已经开了,若要当作无事发生已为时晚矣,温愈惊喜满脸神色站在门内,身后是铺着一片暖光,与周身融合在一处,是带着温和的暖,不似夏日烈阳灼人,是让人情不自禁想沉沦其中的。

温愈正要请人进门。

“碗留着明天再说吧!”许治说完转身就走,给身后的人毫无挽留之机,只来得及在身后赶忙道一声谢。

“好的,谢谢同桌。”

温愈站在门边看着 斜对面的门开了又合,若不是自己手中还端着的碗,倒像烧糊涂了的梦一场。

碗中已没了热气,香味却没散,在一方门口弥漫开。

温愈一整天未进食也着实饿了,潦草饱腹后,开始挨个抽屉找自己之前准备的感冒药,回房之后又重新倒头睡了。

夜间房内遍地溢着清冷,雨天潮湿泛着凉意,寂静一片,只时不时的听见有人迷迷糊糊喊着冷,微弱声音似家中待主人归家的猫一般,却是归期未有期。

许治第二日到学校时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转头并未看见温愈,才察觉这感觉从何而来,直至七点半早读结束后,依旧未见到温愈才觉察到不对劲。恍惚间想起昨晚搭在自己手腕上的葱白指尖似乎有些发烫。

......

拖拖拉拉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终于闹够了脾气,午后天空一片晴好,厚重云彩棉花糖一般挂着,盛景如斯,唯有床上昏睡的人错失了这份难得。

手被固定着,细腻皮肤上一截针管戳入,被白色胶布牢牢粘在上边,输液管内药液伴着墙上钟表指针流逝时微弱的咔哒声响缓缓无声滑下,顺着针管流入那白皙肤色中与血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床边守着的人时不时抬眼观察余下的白色药液,收回视线时看见床上的人躺在午后的柔和光晕里,苍白脆弱,时而几声呓语,让人听不清辩不明,平日里的嬉笑打闹的灵动模样此时不见踪迹,被子掖在肩膀处,刚不久擦过的冷汗又顺着光洁额头渗了出来,转眼间被洁白柔软的毛巾掩去了踪迹。

温愈醒的时候床边没有人,脑中还有些许错乱,看着明显在自己记忆之外的房顶,一时有些愣神......

许治提着刚买的粥回来时就看见某个不知死活的人坐在床边一手拽着胶布正打算给自己拔针,抬眼一看,药已经输完了,随即快步走过去。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够了,急着投胎给别人让位置。”语气有些冲,手上粥未放下便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到床头按了呼叫铃,又将某人揭开的一角翘起的胶布又妥善按回去,怕某人又乱动,干脆禁锢着手没放开。

“不就是拔个针嘛!我以前都是自己来的。”刚睡醒的嗓音因为长久未进水的缘故乍一开口 伴着刺痛,出口的声也带着沙哑,温愈没忍住掐了掐脖子。

“呵...那你还真是命大。”许治一手拆粥的动作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冷冷的出言嘲讽。

某人果真是没有半点当病人的自觉。

攥在手的纤细手腕骨骼凸出,感觉只需稍稍使力,其中蕴着的生命力就可以被阻断,许治视线自始至终都停在打着点滴的那只手背上,扎针的位置泛着乌青,女上的皮肤这么容易留淤青的吗?

又想到自己今早进房间之后看到的情景,房间内光景大好,床上的人却不知已经昏睡了多久,客厅冷冷清清,不见一丝人气,阳光在地板上折射到的光甚是刺眼,他才意识到,原来她真 同自己般真是一个人在住的。

顾不及思考自己是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房间,便将人打横抱起匆匆忙忙来了医院,一路上,她都在只是乖巧的躺在自己旁边。

若是如此,那之前生病的时候呢?都是独自在房间挺过去的,生病,吃药,衣食起居......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

还有...还有,一个女孩子独自居住又有多少无法预知的危险性需要独自面对......

不自觉地就想的远了些,许治就那么攥着温愈纤细莹白的手腕自顾自的出神,不自觉地用了些力道,温愈见他面色不善于是忍者未出声,直到护士过来拔了针。

脱离了束缚,温愈起身走了几步,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为防止自己低血糖,于是又退回去在床边坐下,很是自觉得将粥端起来,边吃着恍然想起自己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是在家里边的,一觉睡醒之后就在医院......

“我怎么来的医院?”

“我带来的。”许治跟着护士出去了一回,估计是办手续吧!回来又坐在床边。

“哦...”

她又吃了几口

“你怎么进的我家门?”

“撬锁。”

温愈:“......”搅粥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所以她和一个会撬锁的人坐了这么久的邻居兼同桌?这粥确定没下毒吧?还有昨晚的那碗面......

出了医院,也用不着去学校,温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按理说刚出院的人,大多都是回家继续休养,但她从来不按理,只要死不了,就没大事,身边许治正在拦车,胳膊刚抬就被人拽了下来 ,幅度太大,许治一只脚一晃下了台阶,身边是来往的车,温愈又赶忙将人拽了 回来。

“许治,你打算去哪儿?”

温愈拽着人胳膊之后才想这人胳膊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又带自己来医院,伤口肯定会崩开,“你伤是不崩开了?”说着就掀袖子去看。

没等掀到一半就被人挥开了爪子,“好好的,没崩。”

“肯定崩开了。”温愈这段时日瞧出来了,这人虽然平日里随和,但某些方面着实倔强,就比讳疾忌医。

看不着,她就抓着人就往医院里边拽,“走走走,去找医生给你瞧瞧。”

温愈对别什么自信不多,但对自己的体重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近三位数的体重对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的,但对青春期的男生而言,还是有些吃力地 ,更何况是睡死过去的时候。

此时,体重便开始磨刀霍霍的登了场。许治平日遇着打架的时候游刃有余,对上刚恢复的人颇有些不知道如何拆招,最终又被拽到了那方可观人间万象的的地方,一番倒腾,许治重新包扎 一番,温愈手里拎着药,边走边念叨,“一天三次,每种各两片......还有许治,洗澡得注意。”

路边正巧一辆车,许治拦下来,将碎碎叨的人摁着脑袋塞进了后座,随口答应:“知道了。”

“师傅,达溪路。”

......

隔天,宋嘉嘉抛弃宋大美人又跑来串座,扎着的马尾辫翘着,温愈老是想去揪着玩。手中头发被揪着,宋嘉嘉干脆趴在温愈座位前边一边转笔一边问道:“阿愈,你昨天去干嘛了?请了一天假。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

“哦,挂了个水。”温愈满脸无所谓的回答,想起来自己昨天一回家直接从下午睡到今早的事情,顿了顿又突然想起自己并未有机会请假。

宋嘉嘉炸毛:“什么,你去医院了?你那儿不舒服。”说话间腾地站了起来,拽着温愈上下打量着。

温愈拍拍手让她镇定一下,“没什么,就是发烧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不然你今天还见不到我呢!”

“真实的,你每次感冒生病什么的,宁可自己抗,都不喊我,你说说,有多少回是我自己发现的?偶尔软弱一下怎么了?打电话发消息都不回。”要不是知道她一直这么个脾性,时不时隐身,昨晚就直接跑她家里了,宋嘉嘉一手贴着温愈额头,一手贴着自己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两人都差不多,又说道:“不过,你同桌昨天来之后也请假了。”

温愈本是打算给她道歉,话到嘴边却听见如此,有些惊讶:“你说什么,他来过学校?”

“对啊!”许是温愈的语气带着些不可思议,倒是让宋嘉嘉有了些好奇心。

所以他是来学校之后发现自己没来,又联想到自己前一天回去时发烧的事,又回去,还撬了她家的锁送她去的医院?

果然,这伤口没白给包扎啊!真是救伤一命,还报己身啊!

宋嘉嘉翘着兰花指指着她,歪着头眼睛微微眯着:“你说,是不是和他出去鬼混了?”

温愈:“......”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机智呢?

宋嘉嘉一看有戏,就要拽着人问个明白。

温愈往门口瞥了眼。

“宋饶来了 。”

“啊!是吗?那我走了。”

......

许治自打在座位上坐下,旁边的人就一直盯着他,视线来回游弋,许治被盯得不自在,只好放下手中的笔,“好看吗?”

“好看。”温愈撑着脑袋答得毫不迟疑。

许治:“......”所以是要接着看?

温愈看够了,试探性的往许治跟前挪了挪,放低声音问道:“同桌,你是不是看见我没来学校所以专门回去的呀?”

“不是,我是去看看需不需要收尸。”

“嘁...死鸭子。”

“你说什么?”

“嘴硬。”

......

艳阳炙烤过后的黄昏连天边都似烧着一般,绵延无边际,几朵红云便能勾勒万千形态,是思绪枯竭之时的滂沱灵感,总也望不到头。

温愈的位子刚好可以看得到这份独属于黄昏时的浪漫,慢悠悠晃着凳子,一手撑在桌子上,没有堆成山的小作业,没有恼人的课堂,正是一天中最为难得的惬意,合着校园内的广播哼着小调,恍惚间平日躺在歌单中作废的歌此刻却有着独属于此情此景的魅力。

女生清澈嗓音猝然闯入,旁边的人怔愣一瞬,侧目看过去,却是不小心偷窥到了黄昏时独一份的浪漫。

待到这浪漫演绎完毕谢幕之后,九点半的晚自习下课铃声赶着最后的几秒钟响了,教室里脱缰信马一般蜂拥出教室,又一窝蜂的涌上公交之后温愈难得的看到了许治,往日等她出了校门压根见不到人的。

公交到站,温愈跟在许治后边下来,看着眼前的人身形高挑,带着少年人抽条长个儿时的坚韧感,茂林修竹一般,突然又想到那道伤口,不知道如今愈合的怎么样了?

“许治,你伤口怎么样了?”

“好了。”

我信你个鬼......

“药呢?”

“吃了。”某个沙发角落吃的。

前边的人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步就看见某人狐疑的看着自己。触及许治疑惑的视线,温愈犹豫着开口:“那些是什么人?”

很明显,那些人身上并没有街头混混的秉性,若是真有什么大一些的过节,估计那天她看到的不是做俯卧撑了,估计是一场混战。许治又明显看着和那人关系非同一般,还会撬锁,这些都不是一个寻常普通的高中生能够掌握的。本也可以不过问,但刚才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便脱口而出问出来了,此时再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你不认识的人。”许治神色陡然变得严肃了些,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

好吧!本来也没指望许治真的会告诉她。

温愈站在房间,视线扫过窗外某处时,突然发现家中楼门前的那棵槐树似乎又长高了些,这个小区整体不高,三楼的位置枝桠抽条已经能够得到她房间的窗户了,槐花落尽的时节却依稀还能闻得到槐香。闭目凝神之际,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于是出了房间,抓过门口放着的电棍,透过猫眼望去发现是许治,又心虚的放了回去,开了门,诧异问道:“同桌,你怎么来了?”

许治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提到她眼前晃了晃,里边装着几盒菜。在指尖挑着递到温愈面前,她伸手接过在眼前打量,欣喜问道:

“给我的?”

“嗯。”许治双手插兜回答的很是敷衍。

“可是我吃不了这么多......”低头沉思片刻,“要不你跟我一起吃吧!”说完未等对方答应与否就将人拽了进来。许治并未有过多抗议,思索一番反正自己也没吃饭,到哪儿吃都一样。

许治进屋之后打量了一圈,是和自己家一样的格局,屋中家具完善,但许多一看就是时常被搁置起来的,落着层薄薄的灰,似乎是定期打扫的,窗台的几盆植物倒是被养的很好,郁郁葱葱的肆意延展着。

温愈自作主张将人拉进来,安置在饭桌上,又跑去厨房拿了碗筷过来,将那盒米饭给自己分了小半,其余的装在碗里都推给了许治。

看着温愈碗里的那一小块米饭,许治出声问道:“你就吃那么点?”

温愈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点头:“嗯,够了,我之前吃过一些了。”

说完只管埋头吃菜,不自觉地几个饭盒已经逐渐见了底。

一时无话,温愈吃的入神,每尝到自己喜欢的便眯着眼,桌下两只脚不停欢快扑腾着,再左右晃几下,等再抬头时就见许治定睛看着自己,眼中情绪不明,有些踌躇。

“怎么了?”她问道。

许治神色如常:“没什么,我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温愈一时间有些不解,但看着被自己吃掉大半的菜之后恍然大悟,并没有多少这个年纪的女孩常有的羞愧心理,还坦然回道:“这可真不怪我吃得多,谁让这菜这么好吃呢!”边说边在凳子上晃悠,腿又在桌子下边开始不安分的踢着,眼睛重新眯成一条缝,是平日里开心时才有的小动作。

自己虽说也做饭,但基本都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至于厨艺压根就没练明白,就小火锅还行,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除了宋嘉嘉也没敢给别人尝过。

“好吃?”许治语气透着些不确定。

“对呀!”她肯定道,又珍重地点了几下头。

某人的脸色似乎有些暗喜,温愈扫过他卷起半截的短袖,抿了抿唇,起身放下筷子自顾自的跑到一边,动作迅速的将袖子全部撩了起来,看着已经换过的纱布,和之前包扎的不一样,沉思了会儿又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怎么了?”

“没什么,就看看你伤口。”换过纱布了,那表明伤口还是有好好处理的。

吃完饭,许治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同温愈一起将桌上的饭盒收拾之后才回,临出门的一瞬间,温愈突然无厘头的提了句:“同桌,明天一起去学校吧!”不似询问。

许治出门的身影愣了一瞬,墙上指针转过几圈之后转身回道:“好。”又补充道:“要是晚了,我不介意再撬一次锁。”

温愈:“......”你丫还上瘾了是吧!

突然间,她似乎找到了和许治的相处方式,也好像熟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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