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来嫁”

银凤眼角含泪对爹娘说出这句话,三天后就被安排喝了亲家酒。

1、

银凤和金凤是两姐妹,金凤要大一岁,按照农村习俗,金凤出嫁后,才能给银凤安排婚事。

金凤从小就胖点,吃得多力气也大,是做活的一把好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是她顶上。银凤小时候病过一场,没钱吃药,硬是扛过来了,从此身子比较弱,一直在家帮娘扯线头,做点缝补活,常年不咋见太阳,皮肤白皙,扎着麻花辫看着水灵灵的。

爹爹杀牛为生,为人还算勤快但是好赌。上个月媒婆替人相中了金凤,带着一筐红鸡蛋和200元上门,爹爹没有过问金凤的意见,就私自把礼收下,这门亲事就算这么成了。

媒人是从前面柳家弯过来的,说亲的男人叫柳书艺,顶上还有两个哥哥,早年间就没了爹娘,家里比较困难。好在书艺有闯劲,人又长的清秀,18岁不到就独身去广州闯荡,现在刚满23岁在一家工厂做小组长,把家里的哥哥们都接到厂里工作了,去年家里也盖起了红砖房。唯一的缺点就是人比较闷,没有啥话语,至今还没谈过对象。

当时金凤还在后山坡上放牛割草,傍晚背着一筐猪草回来,才知道自己被定了亲,一个星期后就要结婚。

妹妹银凤身子骨弱,家里又没有男娃,金凤身为大姐,有啥活都是她顶上。金凤知道这事后死活不同意,第一次在家里发起脾气。

“爹,把钱给人还回去,这一筐鸡蛋谁也不能吃,都还回去!”

“前几天我打牌输了点,这钱刚好够我还赌债。你都快20了,怎么嫁不得!礼我都收下了,再退回去,以后你和银凤在村里的名声都不好过!”爹爹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我不管,我不嫁,家里这么多事,妈和银凤身子骨都弱,你成天打牌,我走了,她们怎么办,反正我不嫁。”金凤从椅子上站起来,扯着嗓子说。

今天有点阴冷,外面湿气大,金凤在山上放了一天牛,怕是要受寒。

好在娘从里屋出来,端着一碗糖水,上面飘着一点点油渣。

“金凤,把这个喝了。媒人把照片给我看过,小伙子长得挺老实,人家在外面工作,有本事。你嫁过去不会亏的。”

娘顺手把照片放在桌角,金凤头撇的远远的,不带看一眼的。

糖水只有一碗,银凤看着桌子上那碗糖水馋的不行,上次见荤油好像是半个月前了。但也只是咽了咽口水什么也没说,毕竟金凤确实吃苦了,不好争什么。

“娘,别提这个事了,我现在不想结婚,再提我就跑,我可是认真的。”喝完把嘴一抹,金凤回了房,实在是太累了,没工夫洗身子,直接倒头就睡。

银凤偷偷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平头国字脸,亏的一双眼睛生的好,圆溜溜的杏眼加分不少。银凤真搞不懂,这个男人也不丑啊,为啥姐姐不想嫁。

2、

按照年纪来说,银凤其实也可以嫁人了。但是爹娘是个老传统,认定了大姐金凤出嫁了,银凤才能谈婚事。

银凤身子差,没咋出过门,除了村里的人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其他隔壁村几乎都没听说过她的存在。加上银凤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别提情窦初开了,连什么叫喜欢都不知道。

但是昨天看了一眼书艺的照片后,在做针线活的时候,银凤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很有神气,有点像之前日历上印着的男明星。

有时候想着想着出了神,针线串的歪歪扭扭,一个鸳鸯戏水的枕头套,被秀的像是小野鸭戏水。免不得被娘好一顿说,数落银凤怎么针线活越做越差。

这个枕套本是要给金凤结婚用的,看现在这个样子是拿不出去了,得重新赶工再做一套。

这时媒婆又来了,扯着娘的手说:

“大娘,咋们礼金也收下了,男方那边对金凤也挺满意的,酒席的菜都备好了,三天后请吃定亲酒勒。你跟金凤说,三天后我来接她过去,让她换一身干净衣服,最好穿点红色,看着喜庆。”

媒婆一脸堆笑,看来收了男方不少好处,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看到娘脸上尴尬的神情。

娘刚想跟媒婆说定亲酒能不能晚几天,媒婆就看到在门槛旁做活的我,问道: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的好标志啊,白白净净的。多大年纪啦?要是还没定亲,我一定帮你说一门好婚事。”

我笑了笑回道:

“我是银凤,是金凤的妹妹。”

“哎呀,怎么现在才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姑娘呢。等着,我这就回去谋一下。”媒婆脸上的笑更大了,仿佛看到新的摇钱树了一样。一边用手绢蒙着嘴笑,一边走远。

留下银凤和娘两个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还有三天就要喝定亲酒了,金凤还是不肯答应的态度,让娘犯愁。

3、

天已经黑了一阵,一般这个时候金凤已经背着一筐猪草回家,在烧火做饭了。

今天迟迟等不到金凤回来,娘打着手电筒出门去找金凤,只能是银凤掌勺。爹坐在门口吸烟,一根接一根,眉头紧锁。

又过了一个小时娘才回来,摇摇头说:

“村子里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金凤,这可咋整啊,还有三天就要吃定亲酒了,怎么人不见了呢。这要娘咋活啊。”

银凤仿佛想到了什么,跑回房间掀开枕头,果然,枕头下压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

“银凤,我走了。建国哥在北京打工,我去找他了。一直没跟你们说这个事,是想着说等建国哥攒点钱回来提亲,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走不行。那定亲的200块,我以后一定寄回来。银凤,我不在家,你帮我照顾好爹娘。”

听着银凤读完信,娘吓的瘫坐在地上,不停用手捶打着胸口痛哭:

“凤儿啊,你咋这么自私。你走了,娘咋办啊。你这该死的爹,把礼金用了,到时候媒人要我们赔礼金,我去哪里凑这200块。”

听着娘的抱怨,银凤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只能把娘扶做在凳子上,用手帮娘在背上顺顺气。

爹依旧一言不发,烟抽的越发狠了。

娘的哭声由最开始的嚎啕大哭,逐渐变成抽泣,仿佛心已经干枯,没了盼头,认命了。

突然爹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说道:

“哭什么哭,大不了我把牛卖了。”

转身就往伙房里面走去。娘听到这句话,本来低沉的啜泣又变成了大哭:

“还指望这头牛过年卖了,拿钱盖房子再留点钱去还债。你现在就把牛卖了,到时候咋整啊。我跟了你快一辈子了,还在住这个黄泥巴房子,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银凤站在一旁,思索了好久,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仿佛下了一个重要决定。

“算了,我来嫁。这样金凤、爹娘都不会为难了。”

银凤的手指都快把衣角扯破了,憋出这句话来,脸也涨得通红,黄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落。

看到这样的银凤,娘心痛的不得了,一把抱在怀里:

“我的女儿,终究还是亏待你了。可是没办法啊,娘没法子了。你要是愿意去嫁,你就去。你要是不愿意去,娘一定不为难你。”

虽然娘说的话,听着像是在征求银凤的意见,但其实根本就不容银凤反对。为了保住家里的牛、家里的名声、家里未来的房子,一切的一切,只有银凤这根救命稻草能拯救。

爹也没说其他的,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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