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人原本日子就会在平淡中过去。

但是在这个时代,平淡都是一种奢望。

······

三个月后。

杨司遥原本在家里的院子里独自看书,书籍是当年那说书先生留给她的,不多,只有寥寥几本。

《红楼梦》《聊斋志异》《水浒》

杨司遥还太年幼,当年说书先生教她的时间太短,所识的字不多。

这让她看得每一段都很坎坷。

但即使如此,她也已经将这几本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喜欢看故事,当年的说书先生本就是讲故事的人,所以给她留下了这三本书。

这个年月的人没得选,多是从出生到死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人,比比皆是。

杨司遥渴望读书,喜欢读书。

因为书里的世界要比现在好太多了,值得人向往。

先生曾对她说过,哪怕书里最可怕的妖怪都比不过现在那些人心的万分之一。

庄子里都是庄稼汉子,每天为了自己的温饱而苦苦求存,谁还会想去看什么狗屁书啊!!?

杨司遥听先生说过在庄子外的城里,那里繁华无比,有专门教人读书的学堂。

她想去那里,但是她知道家里是没有闲钱给自己读书的。

因为上次她看见父亲在见她看书津津有味的时候自己在悄悄的流泪。

父亲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知道。

···

她正看着,院子有些腐朽的木门被推开,她看见父亲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看见杨定竹低着头颅,在影子在的眼眶有些泛红,浑浊的眼泪含在眼中强忍着不许滴落。

他的身影站在朽木围出的院子里,显得十分落寞和悲伤。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坛,里面是浑浊的酒液。

杨司遥看着父亲悲伤的神情,又看见他手里的酒坛。

杨司遥记忆里从来没见过父亲喝酒,不过她听庄子里的伯伯说过,父亲只喝过一次酒。

就是在母亲离开的那天。

那次她没见,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喝酒。

“父亲,您怎么了?”

她轻声呼唤。

杨定竹身体一震,等他抬头的时候情绪又恢复正常,湿润的脸颊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司遥啊!看书呢?”

“嗯,父亲,饭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好,好,司遥真棒,我去弄菜。”

杨定竹夸了她一句然后几步走进屋里。

杨司遥去年就会自己做饭了,但是年纪太小,只会熬粥。

只有过年的时候父亲才会做白面的窝头,每次她都是小口小口的吃,让白面窝头在嘴里化开,变得甘甜无比。

···

过了一会,杨定竹能好菜,就是普通的白菜,加上昨天剩下的一点猪油一炒,这便是了。

父女两人在桌子便喝着粥吃着白菜,不同的是 杨定竹旁边放着酒坛和一碗酒。

他不时还会喝上一大口。

杨司遥看着父亲问:“父亲,您今天怎么会想喝酒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有怪父亲,只是 觉得父亲从来不喝酒的人突然喝酒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杨定竹眼睛有些迷离,干黄的脸上也暗暗的有些红。

听见杨司遥问他眼中忍不住流下两行浊泪。

“司遥啊!孙先生走了!!我们的百姓的好日子又不见了,先生,您为何要走啊?!!”

杨司遥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悲伤:“父亲,孙先生是您说的天的名字吗?为什么天还会走?”

“父亲,司遥可以不要好日子,只要父亲在就行了。”

杨定竹一抹眼泪强笑道:“对,只要司遥在,那就是好日子。”

然后他脸色愤怒的说:“是因为那些人想窃取孙先生的成果,他们还在盼望着那腐朽的清天,可恨!!可恨!”

杨司遥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愤怒的样子。

杨定竹想是喝醉了,他手将酒坛碰倒在地,哗啦!一声坛子破碎。

杨司遥吓一跳,然后她听见父亲咬着牙对她说:“司遥,你要记住那个人的名字,他叫袁··他将来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万夫所指!!”

那个人的名字父亲说得咬牙切齿,杨司遥也记得深刻,除了父母外她上一个父亲要他记住的名字就是那片“孙天”。

······

即使天变了,他们的日子还得过,转眼一年过去。

杨司遥七岁了。

这一年感觉世道更乱了,兵荒马乱,礼崩乐坏,杨司遥经常看见衣着破烂浑身肮脏的人或是路过,或是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杨司遥家里也受了影响,但是因为父亲在外面地主家作活还有个来源。家留还过得去。

杨司遥发现自己的父亲这一年笑容越来越少,有时念叨着什么孙先生又回来了,有时念叨着什么该死的大总统,什么“二次革命”。

她看着父亲越来沉默,经常看见父亲落寞的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

庄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前些天她听有人念叨庄子里的一个伯伯被从外面来的人翻进了家门给杀害了。

原因就是不知道谁说的那伯伯家里藏有几两碎银。

但是那只不过是闻风之言,衙门里的老爷们抓住那人之后还在那伯伯家里搜了一遍,除了两斤杂面外什么都没搜到···。

这个世道,为了几两碎银就能杀人,甚至杀人者根本不会去考虑真假。

不过那行凶的那人也被衙门里的老爷给判了死刑。

就像是为了碎银杀人一样,行凶者也死得十分随意,尸体被扔在了外面的野地里,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野狗叼走了。

一切都是如常,死去的人没有溅起半点波澜,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各家把自己的东西藏得更严实了。

就连杨定住也把家里唯一的一点银钱和粮食藏得深深的,不敢让外人知道。

虽然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

很快又是一年,杨司遥八岁了

生活越来越艰难,就连父亲在地主那里都没多少活干了,换的粮食越来越少。

杨司遥脸上的婴儿肉已经下去了,人看起来很清秀,只是经常吃不饱显得很消瘦,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像是能映照出人的内心。

父亲杨定竹只能白天天不亮出去找临时的活,然后到很晚才回来,以此来维持父女两人的温饱。

世道也越来越乱,庄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听路过的人说城里的街道边上全是从别地逃来的难民。

他们无依无靠,食不果腹,很多走到这里后便再也走不动了倒在路边,成为了野狗的食物。

有人说因为那些吃了人肉的野狗已经疯了,眼睛都是被鲜血侵染的红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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