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家门外。

赵刚一将驴车停稳,大郎就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跑到院子里。

听到他的声音,粟广的骂声戛然而止,灶屋里的五郎和六郎最先跑出来。

“大哥!”六郎兴奋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大郎的腰,仰头笑道:“大哥你捡柴回来了?”

五郎走过来,上下看了眼大郎,“咦,大哥你怎么空着手?柴呢?”

四郎是第三个从灶屋走出来的,他手里还抓着一把铲子,目光落在门外下车的赵刚身上,“刚子叔?”

大郎见了他们几个,问道:“米宝呢?”

“大哥,我在屋里呢。”趴在床上的米宝听到外面大郎问自己,赶紧出声。

大郎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六郎的脑袋,目光却落在四郎的身上:“我没有去捡柴,我到镇上去了。”

“镇上?”四郎惊讶。

大郎挑眉:“四郎很意外?你偷偷把弟妹带到镇上去,就没有想过我会找过去?”

除了粟山受重伤那次外,今天真是大郎短短十二年的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天,。

没人知道他在找了满村都没有找到几个弟妹身影的时候,心里面有多慌乱,真是差点哭出来了。

得亏是村里有人看到四郎他们坐了去镇上的驴车,他才有了方向。

四郎接收到大郎凝视的目光,心里有点发毛。

他勉强地笑了笑,“那个,大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信吗?”大郎露出微笑脸。

四郎心里发毛的感觉更甚,忽然觉得屁股更疼了。

赵刚也走进来了,“四郎,你们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偷偷跑到镇上去呢?知不知道你们大哥有多担心你们?”

四郎心虚地笑了笑,主要是打了招呼就去不成呀。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粟山和粟广也都出来了,两人看到赵刚,都有些意外。

大郎主动解释了一番,“阿爷,爹,我得知他们几个偷跑到镇上去了,就拜托刚子叔陪我去镇上找他们。”

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黄家,却被告知家人早就走了。

好在,从黄家家丁的口中,他也知道米宝几个跟爹娘他们在一起,否则,他也没法安心回来。

粟广和粟山都没想到大郎竟然找到镇上去了。

粟山对此倒是不意外,几个弟妹都偷偷跑到镇上去了,想也知道这小子不可能还有心思上山捡柴。

他只是问:“怎么没跟你姑姑说实话?”

大郎:“米宝也被四郎他们带走了,我怕姑姑担心,就没有说实话。”

粟广听了很欣慰,大郎做事就是沉稳。

粟山明白了来龙去脉,拍了拍大郎的肩头,而后对着赵刚又表达了一番感谢。

一刻钟后。

送走了赵刚,迟来的午饭也准备好了。

粟广进屋去叫刘婉君。

“还生气呢?”

粟广试探地去握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不由握紧了些,叹气:“若你跟我是一样的出身,若黄家没有个讲道理的三老爷,我想,我们家今日定然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刘婉君眼神闪了闪。

粟广继续道:“婉君,像我们家这样的人家千千万,若是运气好,自然能在小地方安安稳稳度日,顶多受点穷受点苦。但若是运气不好,就会碰到二郎这样的无妄之灾,甚至更糟。你说,这世上,是运气好的人多,还是运气不好的人多?”

这话,刘婉君回答不了。

粟广道:“无论是大山重伤,还是秀秀和米宝在赵家遭受苛待,抑或是二郎在黄家的遭遇,说到底还是我们家势弱,遇到那些自私自利喜欢恃强凌弱的人,挨打、吃亏还是轻的……”

刘婉君总算掀起眼皮看向他。

粟广顿了顿,道:“婉君,无论是这次去京城看望岳母,还是家里发生的这么多事,都给我很大的触动。我以前不觉得我们家怎么,但现在,我觉得我们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刘婉君瞳孔微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粟广看着她的眼睛,“等家里病的伤的都好了,我们把几个郎都送去读书吧。”

刘婉君不由得反握住粟广的手,面上有些激动,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那可是要不少钱的,你可别以为捡了只老虎,就能让几个孩子都读书去了。”

“我那么天真?”粟广笑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该想的不是家里没钱,而是怎样赚这笔钱。婉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今日的屈辱了。”

最后一句话,真正是戳到了刘婉君的心里去。

她只觉耳边一震,随即眼神就坚定下来,“那就按你说的做!”

交谈过后,刘婉君心里总算舒畅了,跟着粟广去吃饭。

大郎在离开的时候,在粟文秀和严峻的床边都放了两个包子和水,两个人都简单吃过了,也不想再吃,二郎还昏迷不醒。

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集中在堂屋,围桌而坐。

午饭做的是面条,加了青菜和肉,闻起来喷香。

几个孩子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人捧着一碗面,筷子翻飞吃得起劲。

米宝坐在粟广和刘婉君之间,因着背上的伤口,夹面的动作幅度很小,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巴张张合合,满脸都是高兴。

刘婉君几次要喂米宝吃,她都不乐意,坚持要自己吃。

表示自己吃更香啊。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不只屋里的人吃得香,屋外,小黄啃着肉骨头也吃得香喷喷的。

一时间,整个粟家都沉浸在温馨宁静得氛围中。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

屋子里都被这声响给震到了,一双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汪!汪汪汪!汪!汪!”

小黄的吠叫声在院子里响个不停。

一家人放下碗筷走出去,就看到院子里站了许多陌生面孔。

“听说姓严的卖货郎在这里,把他交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是个肩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抓把瓜子,正一粒一粒放在嘴里嗑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快被脸上的肉挤压成两条缝了。

米宝抱着粟广的腿探出头来,看到那个胖男人,不由得抓紧了粟广的裤腿,“三,三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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