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的消息大部分都指向胡员外,清若觉得如果要顺着这一条去查,首先就要去一趟胡员外的家,她虽然有父亲的亲笔书信,必要的时候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可像如今这样无凭无据就要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去调查什么……总是有些不妥。

该用一个什么理由去胡员外家中呢?她有心想要假装成胡员外女儿的朋友的样子,但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上门以后不出三句话就要穿帮,清若一边想一边往巷子外走,正好与急匆匆走过来的白芍碰到。

白芍先是对她说,“那边的巷子与后面那条街是相连的,我从那边顺着走到了后面的街上,女郎猜猜,我在那街上看到了谁?”

清若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看见了谁?”

总不会那么巧……就看到苏玄了吧?

“是广宁王。”白芍说,“广宁王听说女郎就在这边,就也跟着婢子过来了,现在就在巷子口等着呢。”

清若闻言觉得奇怪,苏杞他总不会是专程过来就为了打个招呼吧?她其实还没有足够的准备面对苏杞,从前的记忆太深刻,从前的感情也太强烈,她沉沦进他为她编织的谎言里,付出了真心,也丢掉了性命,即便她知道如今的苏杞对于那些事情一无所知,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她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绝情成这样,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深情成这样——前者是对她,后者……当然是对崔女萝。

她深吸了一口气,同白芍一步一步慢慢走出这条小巷,然后她看到了苏杞。

苏杞这些日子总是在发呆,他身上没有职务,就只是一个再闲散不过的宗室子弟,虽然他袭了就郡王爵位,但宗室之中的郡王又哪里算什么稀罕。

那天晚上他忽然听到府中有人来报,说萧家的女郎被人绑架了,赎金要两万绢,萧家凑来凑去也只堪堪凑出了三千万贯钱,眼见着就要交不出赎金,他猜测是萧罗佩遣人来向广宁王府借钱,毕竟他与他的女儿有婚约,总不会见死不救,但他猜错了。

报信的人说,萧府一直在想办法筹钱,但却并没有派人来王府,也许是因为这种事情不宜张扬,怕走漏了风声惊动了府衙再被绑匪听到撕了票,他原本并没有多慌乱,萧清若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权衡,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萧清若有可能被撕票之后,忽然就觉得心中一紧。

他于是命人取了钱,亲自带着人送往萧府,然后又从萧罗佩口中得知了送赎金的地点。他让萧罗佩留在府中听信,自己带着人和钱往笸箩街那边赶,他来的时候特地叫上了大夫,人质总是不会好受,更何况她一个女儿家,忽然面对那样一个场面,情绪总是不稳的,有大夫在也能让人放心,万一她受个什么伤,也好第一时间诊治。

马车的速度毕竟不比快马,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催了多少声,等他到了笸箩街看到苏玄的人以后,忽然就知道了送信的人的来头,他虽然不知道苏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还是在心中有那么一丝的感谢,然后……他就看到了苏玄,还有他怀中的萧清若。

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仿佛他一直珍视的东西被人半路给劫了,尽管他知道是苏玄救下了她,尽管……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

但当他看到她面色惨白满身是血的被裹在苏玄的外袍之下,他忽然就有些心疼,来的路上他做的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她在被人带走挣扎之余会留下伤口,但他没想过她会受这样重的伤,重到他疑心她根本撑不下去。

他从苏玄的手上带走她,他在马车里看到她的伤口,大大小小的伤堆叠在一起,血还在向外渗,她已经没有了意识,但眉头一直紧锁着,大夫一边叹息着一边替她上药,她在混沌之中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并不大,他原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

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所以他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回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马车是从萧府的后门进去的,萧罗佩神情焦急的等在门口,在看到他们回来以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萧罗佩向他道谢,又要叫人带他过去喝茶歇一歇,被他拒绝了。

他一直将人带回到房间,然后和萧罗佩一起在外间等着——他们在马车上只是简单的替她处理了伤口,这时候又是煎药又是针灸,里面时不时有侍女端着一盆满是血污的水走出来,一直过了很久,大夫从里面走出来,对他们说人已经保住了。

他那时候简直想要立刻朝着神明叩头,但他忍住了,他平静的接受萧罗佩的再次道谢,平静的看着大夫退出去,再平静的与萧罗佩一道从房间里走出来,萧罗佩当时还说了些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他满脑子都是他与她交握的手,他在那时候甚至还想到了以后。

他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不让她再受一点苦,要让她平安,然后春天的时候他们出去踏青,夏天游湖、摘菱角,秋天就去看一片一片的红枫,冬天隔着炭火看雪,他府中有一片梅林,梅花开了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赏花……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打猎,他还有一匹小马驹,他想送给她。

清若稍有些僵硬的站在苏杞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殿下。”

苏杞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开口,“恢复得如何?”

清若在伤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由白芍告知是苏杞送她回来的,所以这时候他这样问她,也并不会觉得如何奇怪,“多谢殿下挂念,都已经好了。”她说。

“那就好。”苏杞再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清若并不是太想同他多说,“随便逛逛。”

“正好我也是随便走走,那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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