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美人?”难得能从李凤年嘴里听见其他妃子的名字,想必那位月美人有所不同。

李凤年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不屑:“不知道父皇从何处寻来的,莫名其妙就纳为了美人,因为这事,母妃发了好一通火,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很快转移了话题:“好了,你今日进宫一趟,可别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我们去北苑瞧瞧?”

听李凤年这话,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沈婳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下,道:“好呀,不过北苑是个什么地儿?我好像从未见你提起过。”

李凤年压下积压在心底里的刺激感与兴奋感,拉着沈婳的手往外走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宫苑罢了,又不甚特别。”

两人离北苑越近,沈婳这才知晓北苑是一座名为北苑宫的宫殿,并非一个地名。

乌鸦在天空中吱嘎乱飞,周围没有一点绿色,几乎全是灰色和黑色。灰黑色的旧瓦,枯树残叶。明明已到夏季,碧树成荫的季节,这里却如同惨败的冷宫般,愁云惨淡。

“姐姐,这个地方看着怪怪的,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沈婳见北苑有些怪异,怕徒惹事端,拉了拉李凤年的衣袖,小声道。

如果沈婳谨慎些,细心些,便会发觉李凤年这次并没有让宫女太监跟着,而是拉着她独自前往。

这种身后不带人的情况,放在皇宫是不会存在的。

可惜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猜想那个弹玉树后庭花的月美人。

“嘘,元娘,你小声些,若是被人知晓我们两人来这禁地,莫说你了,就是我也难逃责罚,父皇一向禁止任何人来这个地方。”李凤年认真道。

沈婳见李凤年毫不在意的说出此番话,这一刻,她竟不知道她这个表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若是真要害她,派宫人引她前来便是,若是无意,又怎会置她于险境。

她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李凤年,劝她出去。

李凤年强行拉起沈婳的手,往北苑的左边走。“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看看这里面是何玄机。”

接着,李凤年拉着沈婳从另一个门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北苑宫。

北苑宫倒不比殿外的萧瑟,整个宫的布置算得上金碧辉煌,不过总感觉里面的格局与构造有些奇怪。

紫色的建设,在这主要以玄色为主的皇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株株百合花在这座宫殿迎风盛开,白色混杂在紫色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奇怪?倒不像是皇宫的宫殿。”李凤年环顾四周,狐疑道。

她正要开口,殿内断断续续传来谈话声。

李凤年不顾她劝阻,忙拉着她悄无声息靠近声源处,趴到了门口。

“檀檀儿,檀檀儿!娘的檀檀儿……”屋内传来一女人的呓语的声音,整个声音麻木中悲凉。

李凤年好奇的戳开一个洞口,往里面望去,沈婳被女人的声音莫名其妙所吸引,明知这种时候应该早些离去,却还是如法炮制,往里面望去。

见到殿内情境的那一刻,沈婳恨不得自戳双目,如果能从来一次,她就算得罪李凤年,也不会来这个地方,更不会为了心中的好奇去探究。

就算是给她天大的的胆子,她也不敢随意窥视皇室。

屋内,冰凉的地上躺着一位华服宫装的女人,容貌惊人,那身华服是如今少见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女人眼里没有神色,美丽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就这样躺在这里,空洞的眸子望着天,嘴里不忘念叨着“檀檀儿”,然后骑在她身上的男人,并未在意女人的呓语,一边又一边的凌迟着,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恨发泄在女人身上。

沈婳看了一眼,确认那人是皇上后便收回了目光 ,默默地等着李凤年开口离开这个地方。

对于这种情况,作为深闺女儿若是瞧见一定会羞的满脸通红,或是立马转身离开,沈婳却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镇定。

她虽单纯天真,却不是傻子,这个北苑宫是禁地,里面的一定是见不得人,从方才皇帝的行为来看,若这女人是妃子,便不会住在北苑。

况且,看那女人的精神状况,怕是已经疯了很久,身上虽着华服,那衣服却不甚干净,面上甚至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里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怕被发现,没过多久,李凤年便拉着沈婳离开了北苑。

一路上,李凤年出奇的沉默,沈婳知道此刻不是开口的良机,李凤年虽是她的表姐,却也是公主,今日她无意间发现她父皇的秘密,若是传出来,令皇家蒙羞。

“元娘,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埋在心里,对任何人都不能讲起,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最后,李凤年抛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沈婳望着李凤年的背影,心知她这个表姐终究还是拿她当亲人。

不然凭借今日之事,她怕是很难离开皇宫。

一阵冷风从远处传来,她不由紧了紧衣裙。

………

“婳婳,你站在这里作甚?”

沈婳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都要被这声音感动哭了,这一刻顾景暄的出现,仿佛给才经历过皇宫秘闻的她带来一副镇定剂。

她抬头看去,正见不远处站着的玄衣青年,这人眉眼生得清俊,含笑望着她。

“表哥,你怎么来了?”她不由自主过去拥住顾景暄,也不顾什么名媛淑女该如何如何。

见自家表妹不顾形象的扑进自己怀里,顾景暄第一反应是欣慰和宠溺,而后忽然想起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往周围扫了一圈,见没人才放下心来。

她的表妹可是沈氏一族的娇娇女,更是名媛贵女,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于名声不利。

“还不是听姑父说起,你同姑姑今日进宫,我担心朝阳欺负你,专程去宫门口接你。谁知道在这里碰见你。”顾景暄将沈婳送上马车,“最近怎么不见池碗?你日后出门还是让人跟着。”

“姐姐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她疼我还来不及呢。”沈婳扬起头,笑道。只是那笑容到底有些勉强,未达眼底。

顾景暄轻轻敲了敲沈婳的头,“你这丫头,老喜欢口是心非,在姑姑姑父面前说说就是了,在我面前还要瞒我。”

顾景暄一直都知道,她这个李凤年表妹飞扬跋扈,虽说是真心拿婳婳当表妹,但在真心中多了几分不甘,若是婳婳处处不如自己,她自然乐得保护这个弱小的妹妹,且在这个妹妹身上过足了当姐姐的瘾。

可若是婳婳有一处强过自己,她便处处打压,动辄讽刺挖苦,无意间更是拿身份压人,一边说着你我姐妹,不必行礼,一面却又因你没有行礼,心里不痛快,认为区区臣子之女,竟然以下犯上,藐视皇法。

这便是顾景暄不太乐意她这个小表妹同她那个公主表妹在一处玩耍的缘故。

好几次,他都见到他这个表妹被李凤年的明讽给气得眼睛通红,偏生不告诉姑父姑姑,一个人躲起来抹了好几次眼泪。

与李凤年的飞扬跋扈比起来,沈婳单纯善良,又极其依恋他,两厢对比之下,他一向对李凤年没啥好感。

“表哥,我问你个问题。”沈婳想起宫内北苑宫的女人,总是莫名不安。

顾景暄好奇地挑了挑眉:“何事?”

沈婳没有直说,她掀开帘子仔细瞧了瞧外面,见没人之后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你可曾见过紫色的建筑?”

沈婳问完这个问题,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表哥露出这样的神色,历来稳重温和的神色中竟带着不忍与惋惜,其中竟然还有几分后悔。

她知道表哥是个稳重不过的人,即使在她面前是那个喜欢逗她玩的活泼开朗的表哥,在外人眼中永远是那么的稳重成熟,靠谱。

“婳婳,紫色的建筑,是前朝皇宫的建筑。当今皇上历来对前朝之事讳莫如深,知晓者不过十余人。此事非同寻常,无论你是在何处看到,何处知晓,记住从今日之后,无论何人,你都不要提及此事,就连姑父姑姑也不行,知晓吗?”顾景暄异常严肃,想起那灭亡的北商,一口闷气压在心头,持久不散。

沈婳被这个结果所惊到,前朝?北苑宫是前朝的建筑,莫非里面住的人是前朝人?公主?还是嫔妃?那个月美人莫非也是前朝之人?不然为何会说出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表哥,前朝是个怎样的朝代?为何你们对此闭口不言?从我出生起,我一直不知晓前朝为何灭亡,总以为不过是朝代更替,今日看你这样说,想来前朝灭亡是另有缘由?”

顾景暄早知沈婳的聪慧,见她根据只言片语就推出前朝之事的奇异,眸光沉沉,神色复杂地回凝过去:“婳婳,这些事,你不该知道太多,就连我也是父亲临终时告知。”

另一处,送走沈婳之后,李凤年怒气冲冲的骂走了想要留在身旁伺候的人,发疯似的将桌子上的东西齐齐的扔到了地上。

“你又在发什么疯?”女人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豆蔻上渲染着嫣红色,一举一动是那般的风情万种。

李凤年见来人,冷哼一声,抬手将手腕上的玉镯子取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女人见状,也不恼:“你尽管砸,这只镯子碎了,我另外再送你一只就是。”

“母妃倒是说的轻巧,是向父皇撒娇讨要?还是利用自己的职权搜刮民财,受贿所取?”李凤年冷冷道,言语间丝毫没给这个亲生母亲留半点情面。

“受贿又如何?搜刮民财又如何?整个后宫都是本宫的,区区一点银子又怎样。”容贵妃的脸上满是不屑,多年来的荣宠让她早已对奇珍异宝视如粪土,即使女儿砸的是用万金打出来的玉镯。

“母妃,你说的倒是轻巧,父皇到底是真心爱慕你呢?还是对你只是畏惧?”

听到这番话,历来脸上不见惧色的脸色显而易见出现了一丝慌乱,李凤年早已瞧见,冷呵一声,心知自己猜中了大半。

“年年,听娘说,无论你父皇对娘是不是真心,这宫里头做主的还是咱们母女,谁都抢不走。”容贵妃第一次自称自己为娘,却是在女儿探破自己秘密之时,李凤年一时间竟然恶心的想吐。

第一次为这个虚伪伪善的母亲,禽兽不入,狼子野心的父亲感到无比的恶心。

忽的,容贵妃见到女儿弯起唇角,恍如地狱恶鬼,拖腔带调地嗯了一声,“母妃啊,你知道我曾经最骄傲的是什么吗?”

容贵妃被女儿这幅样子吓到,愣愣的站在那里。

“女儿啊,曾经最骄傲的便是父皇对母妃的一片真心,让女儿呀,无比骄傲和自豪,即使抛弃发妻,即使宠妾灭妻,父皇还要将您捧上贵妃之位,就在今日,女儿还同元娘炫耀呢,这一生要嫁予自己喜欢的男子,幸福美满过一生才是最好的追求,如今想来却是一场空。”李凤年将身上的首饰一件件摘下,有些难缠的珠钗,她甚至举起剪刀,两三下剪掉了缠在一起的碎发。

刀起刀落,一大把头发已经被她无情的剪在地上。

容贵妃看着女儿发疯似的动作,上前欲要阻止,谁知李凤年狠狠地将其推在地上,一边大吼:“可是母妃,这一切是假的也就罢了,原本就是我不配。可你为何,为何要害他们?你知道檀生哥哥原本活的有多幸福吗?原本的天潢贵胄,未来北商的陛下,如今呢!!却落的个国破家亡,乱葬岗的尸首如今都堆了几层高了,你可曾去数过?”

容贵妃哭着给女儿磕头:“年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你自己,更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你知道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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