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林爷将要出行之际。

突然有人跑来我家,喊娘亲快去认一认父亲的尸身。

晴天霹雳!

林爷也不走了,随着娘亲去认尸身。

爹爹是在悬崖下被发现的。今日,他比往时起得要早许多,出门前却没如往常亲我,只同站在门前的娘亲点了点头,便出发了。往常,他出门前,总会来我床侧,亲一下我的小脸;晚间归家,又会用小布袋,给我兜上一袋好吃的。早间,我还在生他闷气,埋怨他变了心;现下,他却成了一具冰冷的破碎尸体,全身上下,除了头部比较完整,其余皆是破肉烂骨。

这个时节,天气渐暖,山里野兽开始出没,城上猎户结伴到山里狩猎,偶有发现被野兽啃噬的死尸,也无甚在意。原也经常会有不知凶险,闯入山里的外乡人。只是爹爹出事在此,实属意外,本地之人鲜少有出事于此的。有相熟的猎户认出爹爹时,还不太敢置信,直至娘亲亲自确认。

我站于他棺椁前嚎啕大哭。

娘亲在一侧,挂着泪,挺着大肚子,仔细整理爹爹的遗装。

突然间,我听到娘亲小声呢喃:“果然如此,动物只会撕咬。”

我抬头望向娘亲。

娘亲提高了音量,对着林爷说:“林叔,夫君脖子这处,痕迹不对。”

虽然尸身破碎缺损严重,但是残存的脖颈处,依稀可见一些掐痕。

林爷皱眉,仔细翻看那处。

“肯定是那‘畜生’做的!” 娘亲神情肯定,语气愤怒。

“畜生?”徐爷面带疑惑。

娘亲稳了稳心神说:“就是那‘狗县丞’。”说完这句,她拿手帕抹去面部涕泪,接着说,“他到此任职有半年了吧,前两个月他府上莫名失火,家中仆人烧死大半。因当地人觉晦气,一时竟是招不到人,便开高价招了一批新人。夫君因聘价高,又因我们将新添一胎,便辞了先前做了快十年的那家,去往县丞府上做事。两日前,有位小男童跑去后厨,撞上了在收拾灶具的夫君。男童便求夫君救救他,说是县丞老爷坑骗他们来此,将他两位同伴玩弄致死,接下来自己也难逃县丞之手。只是他刚求完,便有人追来将他拖走了。来人说是新买的死契童子,不想留在府里,逢人便胡说八道。”

林爷示意娘亲继续。

娘亲接着说:“夫君只当是穷人家的孩子被卖,心有不甘。当日归家同我聊及这事,感叹孩子年纪小小就被家人卖掉。我知他感同身受,便安慰了他几句。谁知,昨日他归家却与我说,府上的狗从后院角落,刨出一只小孩子的胳膊。他趁四下无人,撵了狗,扒开土,下面所埋:竟是两日前向他求救的男童。男童的下方,竟然还埋有好几具男童尸身,有的已经腐败了。”

林爷震惊道:“那日孩子讲的是真话?”

娘亲点了点头,答道:“因孩儿生辰,夫君几日前便告了假欲昨日提早下工。因下工早,路途中才看清各公示处,张贴了许多失踪孩童的画像。夫君一眼便认出,那小孩正是其中一幅画像上的,那上有写孩子是在书院下学后失踪的。”

林爷面色凝重。

“我与夫君商议,明日将此事上报给正在此地巡查的太子。夫君本欲等,与林叔送行后,再去上报。可是昨日晚间,有同在县丞处做事的镇上人,突然来找夫君闲聊。我们便知昨日夫君下工后,县丞突然去后院盘查,查询有谁曾翻动过院里的土地。我们心知不妙。今日一早,夫君便抄后山近道赶去太子行宫。结果半道上他就出了事,肯定是狗县丞发现了夫君所做之事,便遣人杀了夫君,造了个意外身亡的假象。”

“有没有可能是外人谋财害命?不如我去那山路上瞧瞧?”林爷说。

“不用了,林叔,我已经去过了,在你操心张罗夫君的棺椁之时。”娘亲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去那处,发现夫君和路人的脚印,沿着脚印,我于悬崖边杂草丛中,捡到了夫君的随身钱袋,里面五钱碎银,一点未少。由此可见,并非有人谋财害命,这肯定是仇杀!家里从未与人结仇,再加之前种种,除了县丞,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了。”

“为何昨日不告知我此事?”林爷有些无奈。

“本是想着此事与林叔无关,并且太子他们此次视察,就是来巡查冤假错案的,本也对口。待夫君上报完毕,一个小小县丞,太子他们还处理不了么?”

林爷叹了一口气,面带愁容道:“四姑娘,你们县丞可是叫尚智?”

娘亲点头。

林爷正色道:“四姑娘,你离开京城已经十多年了,有些事你不知的。”他又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太子为何来此巡查?”

娘亲疑惑地看着林爷。

林爷看了看我和林虎,示意我俩往远处点玩耍。

然后低头与娘亲小声嘀咕了起来。

虽然他声音很低很低,但是我天生耳朵好使。

林爷低语道:“我听你先前所说,便猜得此人定是尚智,当时只知他所去之地甚是偏僻,不想竟然如此巧合。这尚智本是朝臣,却与太子暧昧不清,日久俩人做了许多荒唐之事。有大臣参了他们一本,圣上偏心太子,便欲处死尚智给大臣个交代。太子极力相保,寻了证据说大臣诬告。最终大臣被治了罪,尚智也被贬来此偏僻处做了县丞。早些时日,那廷尉司指挥官司空大夫,奉旨巡查全国各地冤假错案,太子却积极请旨随行,之前可没见太子对此事上心过,所以你道他这次为何随行呢?”

娘亲怒拍棺身说:“那也不能让这‘狗县丞’为所欲为!无人治他,我便去宰了他!”

林爷拍了拍娘亲的肩膀,劝慰她别太激动,并说:“司空大夫向来刚正不阿,若不是事关太子,我们便可直接找他鸣冤。如今这形势,我先去寻你爹爹和你大兄商讨一下,你大兄同司空大夫是旧友,他此时也在你爹爹处,虽然不同体系,倒也是能帮上你忙的。如今那县丞也不知咱们已怀疑他,你身子重,先不要行事,待我同你爹爹拿了主意归来再说”

娘亲摸着肚子,看了看我,对林爷点了点头。

安葬了爹爹,林爷让林虎留下同我一起照看娘亲,他则当天就乘快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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