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歌看着此时眼里盛满关怀的凌清影,心念回转间,思绪已经飘出了很远。

见她久未回答,又问了一遍:“翎儿?”

翎歌收起所有的思绪,嘴角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没事儿,这几天下来,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这里凉快一些,就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她巧妙地把自己的手从凌清影的手中抽回,嘴角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静静地看着远处晃动的水面。

“翎儿,你在生气?”凌清影眉头微皱,从背后拥住了翎歌:“翎儿,不要这样,不要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凌清影感受到了翎歌的抗拒,他微微加紧了力道,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翎歌的肩头,温厚的嗓音让翎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笛声很是悦耳,你说,能吹奏出如此美妙乐曲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翎歌为了掩盖心里莫名的情绪,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笛声?”凌清影对翎歌忽然转变的话题一时反应不过来,微微顿住。

“是啊,笛声,好久都没有听过如此清灵的乐声了,他应该是一个清淡如月的人吧。”翎歌相当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只能转移话题。

“翎儿想要听笛?那简单,我这就让青墨把竹笛取来,吹给你听?”凌清影不等翎歌回答,就要吩咐青墨照做。

“算了吧,你那么忙,匆匆而来,怎会奏出满意的效果?”翎歌终于回头,用平静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凌清影,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翎歌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成婚多年的夫君,眼里闪过迷惑,她总在想,她在这个人的眼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要说爱她,可是他怎会一次又一次违背誓言?若说不爱,为何又时时如此刻般温柔待她?

难道是她错了?还是怪她太苛刻?不应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望?她不明白,也再不想明白,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

“翎儿?你在想什么?”凌清影在翎歌的眼神里看到了令他心慌的光芒,心下一阵不安闪过,出声唤醒了虽然是在看他,但是眼神却又不在他身上的翎歌。

“在想,我们初见时候的画面。”翎歌回神,笑意连连,嘴角浮起清浅的笑。

是啊,初见。

虽然此刻她告诉自己得心如止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初见,确实是美好的,也确实是令她时时怀念的。

翎歌永远记得,当时凌清影用笛声和着她的琴声走出那一片万里雪原覆盖下的梅林,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温润尔雅,高贵如兰,一见,便成了永恒!

从此,自己的多少爱恨痴缠,都只为他。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再回不到最初。

那天,翎歌没有听凌清影的笛声。

那天,凌清影没有坚持送翎歌回房。

那天,站在湖的另一边那道孤绝的身影吹着手中的玉笛,抚摸着肩上似乎隐隐作痛的牙印若有所思,映着莹白的月光向着某一个方向看了许久。

翎歌披着一身清辉,回了落玉居。

屋内并没有点灯,银月铺撒屋子,翎歌站在门口的脚步顿住,停顿片刻才继续进屋,到了里屋,她也没让人点灯,只是微微回头:“银婳,你先退下。”

银婳虽然疑惑,但始终也没说什么,点头应声退下。

此时翎歌头有些疼,也是极累,按着眉头就往里走。

可忽然就顿住了脚步,顿时警觉:“谁?”

说完之后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黑影就闪到了她身后,在制住她拿剑柄的手的同时,自己的脖颈也被对方锁死。

“别动……”对方带着寒冰似的嗓音低沉。

翎歌不动声色,猜测对方的来意:“你应该不是来求财的吧?”

对方没什么反应,掐住她脖子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翎歌有些猜测不到对方的真正意图。

似乎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以不变的姿势架着翎歌到了窗边,也不知为何,翎歌虽已身陷险境,可却并不害怕对方会伤害自己。

翎歌任凭对方在到达窗口之时,把自己抛回屋中,而他也乘机跳窗而逃。

等他逃走之后,翎歌是扶着面前的桌子才稳住自己身形的,黑暗中,她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尤其是侧面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儿地方尤其不好受,对方似是故意的,重重地在那个位置掐了一道。

翎歌就着桌子坐下,顺手燃起红烛。

跳动的火焰映在翎歌白皙的侧脸之上,更显红润。

借着光,翎歌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跟她出门时并无二致。

翎歌蹙起眉头,按说人都已经潜入,为何没动一丝一毫,却也不图财不图利?

那是为何?

总不至于是来参观女子闺房的?

这一时之间,还真是给翎歌难住了。

翎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早上刚刚绣完的清河雪景图,想看看是否还有何不妥,便出声让银婳找来。

可等了半天,未等到那副绣品,只等到了低头请罪的人。

翎歌心生警惕,猜测多半是刚刚那人顺手带走了,可她并不知道为何。

她不动声色,让银婳把屋里所有的东西清点了一遍。

翎歌常年不回家,东西本就少,不大的功夫便清点得清清楚楚,毫无疑问,那副刺绣,不见了踪影。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恹恹地坐了回去,一只袖子顺势滑了出来,里面约莫是画布一样的东西。

“夫人,那是?”银婳指了指翎歌的衣袖。

翎歌低头,随手理了理,心里有了计较。

“我这也是糊涂了,原来是在这儿,你们先退下吧。”翎歌随意摆了摆手。

此时迎着烛光,翎歌脖子上那被故意留下的手印分外明显,虽被隐去大半,但依然清晰可见。

银婳眼光闪了闪,带着疑惑想要询问,却是在翎歌淡漠的神情下住了口,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室内恢复寂静。

翎歌从袖中抽出那截画布,慢慢打开,里面空白一片。

当银婳跪在面前向自己请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刚刚那人拿走的,正是自己早上刚刚绣好的清河雪景图。

她只是当机立断,把那块剩余的画布塞进了袖子,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没让银婳她们起疑。

因为清河雪景图,是自己闺房的东西,不可能让人知道被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偷走了,不然一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只有先瞒下来,后续才有机会查清楚真相。

此时冷静下来,翎歌对前来偷绣品的人却是完全摸不到头绪。

她或许可以告诉凌清影,有人潜了进来,可这里毕竟没有太大的损伤,凌清影这段时间又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他并没有精力来管这样的小事。

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打算自己探查。

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来的目的。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自己脖子上的红色,着实有些暧昧。

对方也并未在凌府停留,已经迅速沿着暗处跳了出去。

此人转过将军府的后院,不久之后就停在了将军府外的一条巷子里。

一道黑色的身影伫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公子,如何?”

满身劲装的男子嗓音淡淡:“暂时没有发现,看来得另寻他法。”

黑影低头,以示恭敬。

只听他的主子再次淡淡道:“不过也算有收获,毕竟像她这般谨慎的人,要查到身份得费些心力,这身份都知道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这人边说,边向着皇城的方向走去,黑影也沉默地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将军府,一如往常。

第二天一早,翎歌刚梳洗完毕,就去了寿华苑,那是淩老夫人的住处,现在依依就住在那里,她让银婳包好昨天的襦裙,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寿华苑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了交谈的声音:“祖母,您看,这是给您的人参,用它来养身体,一定是极好的,还有,这是父皇专门从南海找来的夜明珠,价值连城,也是我孝敬您的。”

这声音翎歌熟,是白沫云的。

“好好……真乖,以后你要是过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你人多来看看祖母,祖母就已经很开心了,祖母老了,喜欢热闹。”淩老夫人慈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白沫云向淩老夫人撒娇:“可是祖母,清影哥哥他不喜欢我经常过来,怕他不开心,陇云今天才能来看您呢。”

翎歌刚要走上台阶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有什么,以后啊,我让清影把他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就叫陇云苑,以后你随时可以过来,想住多久住多久。”

“真的吗?谢谢祖母,以后我一定每天都来看看您。”

“乖,我明天就让清影给你收拾……”

“真是太好了祖母,这段时间我因为顾及翎歌姐姐,也因为救姐姐受了伤,所以只能回宫修养,这才让我一直没过来看您,以后,我终可以多多陪你了。”

“可是祖母,姐姐她会不会……”白沫云似是有些忐忑。

“彭……”的一声,很是响亮的杯盏落桌之声响起,随即就是淩老夫人明显不满的声音:“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自己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应该要有的肚量。”

翎歌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寿华苑。

翎歌就停在寿华苑外的池塘边,任由凉风吹过。

说起来,这淩老夫人其实之前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对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可那好像也只是从前。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再待见自己了的呢?翎歌知道,是白沫云不断地出现在这凌府地的时候。

翎歌在池塘边站了很久,直到烈日当头,她才见到从寿华苑出来的依依。

她也正是知道,每天午饭过后的这段时间,依依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到处走走的,她才一直在这里等着。

依依吵着要去找凌清影,翎歌想了想,直接带着她去了苍昊阁。

待她进去之后,凌清影刚好议完事回来,正让手下布菜。

见翎歌过来,眼里的光闪得更明显:“翎儿,你过来了。”

他一手拉着翎歌,一手抱起依依,脸上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只是那双含了星光的眸子在看到翎歌脖梗间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红印之时,眸光狠狠地闪过,袖中的手紧紧握起。

那印记,虽然是淡去了很多,又经过翎歌的处理,本来是看不出什么的,可凌清影就是看见了。

凌清影眸色一震,之后又神色如常地一边把她们往桌边引,一边命人添置碗碟菜肴。

翎歌有些麻木,但碰到凌清影温热的掌心之后,思绪被拉回了现实,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只手。

直到她坐下来,才完全回过神来。

一顿饭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其间,凌清影的眸光总是时不时地往翎歌脖颈间瞟。

“翎儿,昨天你没事吧?”凌清影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翎歌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之后,方才答道:“我没事,挺好的。”

“你回去的时候没遇上什么事情吗?”

翎歌顿住,大抵是明白了对方问出这些问题的原意。

她把手中的汤勺放下,说得很是淡然:“没多大事,只是房中进了贼人,偷了我的一幅绣品。”

凌清影一惊,赶紧放下筷子:“那你有没有事?”说完就要过去检查翎歌的情况。

“没事。”翎歌倒是淡定,并未觉得这事情有什么要紧,毕竟来人未行凶。

凌清影听翎歌说没事,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未了又加了一句:“以后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别让我担心,要不是我不放心问了银婳,还不知道你那边出事了。”

“好,以后我会小心的。”翎歌点了点头。

凌清影见翎歌太过于淡定,又隐隐约约见到了她脖颈上的红痕,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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