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莫测的,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雨水便混着狂风飒然而至。杜昀心中暗暗叫苦,暗道:果真是要下雨了,恐怕稍会儿雨势将大,我还是走快些吧,免得到时到了竹峰,老君已然饿坏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总觉得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要对人好两分。

四处迷茫茫一片,浩荡的绿海也披上了薄纱。山林中湿漉漉的,并不好走,只是杜昀仗着身手灵活,一心赶往竹峰,每每险要之处奔行速度也丝毫不减,如此情形之下,他全然无发觉自己已经进入内外交感,通联天地真力之境,也就是此刻他才真正将破云功练至入门。

每到危险之际时,他体内便会牵引出一道吸力,将天地真力引入四肢百穴,这也是破云功的奇妙之处,青松子确实是奇才,他真力中的变化特性他保留下来,又经过他观摩试探青龙阵,让真力中又多了难得的活性,也就是灵性。

杜昀或跃或跳,或爬或跑,竟在这大雨之中犹如猴猿一般,轻盈异常。当他从那种难得的内外交感中回过神来,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股热流便是老君所说的真力,果真神奇。想到此处,他心中大定,本就迅捷的身子更快了几分。

待到他赶至竹峰时,雨水已然稀稀落落。竟比平时还早到半柱香时间,杜昀初有所成,满心欢喜,放声大叫,清脆的声响在竹峰激荡。

他叫声未息,便听到青松子声音从峰顶传来:“臭小子,大白天的鬼叫什么,老夫知道你来了,还不赶紧上来。”那声音明明不大,却从峰顶穿过山上竹林,清晰异常,犹在耳畔响起。

杜昀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山顶的太乙青木巨树从这里看去微不可见,他心中赞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便向峰顶行进。待到杜昀行至峰顶时分,雨水已停,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蓝,微风徐徐,偶尔传来几声鸟叫,令人心旷神怡。

杜昀远远看见青松子,他心中得意,大声喊道:“老君,今日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来看你哩!”

雨后初逢,青松子兴奋的眉飞色舞,畅快大笑:“好你个杜子君,没想到你倒是重信守诺。我本以为今日大雨,你不会过来了,倒是我轻看了你。”

杜昀三两并步,快步走到青松子面前,笑道:“老君,咱们可是君子之交,虽说今日我是老君的君子之交,可以后说不准老君就是我的君子之交哩!我作为老君的君子之交,一看这天要下雨,就怕你老人家身子骨吃不消,这不就急着赶过来看你哩。”他这话虽说的拗口好笑,却有着不甘屈于人之下的志气。

青松子闻言,终是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人小鬼大,口气还不小,莫非你以为老夫以后还会沾你的光吗?倒是你个臭小子,现在淋的跟个落汤鸡一样,还好意思说老夫身子骨不好。”他话音刚落,便朝着杜昀吹出一口气,顿时,这口气化作一阵暖风,暖风围绕着杜昀旋转一圈,随即消散在空中,待到杜昀回过神来,身上衣物已然干透。

他面色惊异,犹不置信的对着身上衣物摸了又摸,拍了又拍的赞叹道:“老君,你可真厉害,就是不会教人,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跟你一样厉害哩?”

青松子哭笑不得:“你个臭小子,走都没学全,就想着飞了,快些将你带的吃食拿出来吧!老君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哎呀!不得不说,你这个臭小子虽然顽皮不要脸,可这烧烤的功力确实不差,老君我一日不见,倒想念的厉害啊!”

杜昀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裹好的兔肉来,乐呵呵的笑道:“这雨下的着急,我可没时间打山泉水,这兔肉受了湿气,怕是有些冷了,老君你可要将就一下哩。”

青松子神色不耐,催促道:“小子君,休要婆婆妈妈的,我可是最烦这些繁文礼节了,你快些拿出来便是,可是饿死了老君我了。”

被青松子催促,杜昀也不着恼,反而更添亲近,他自小与巧儿饱受讥讽冷眼,或有好心人也是一副施舍可怜他们模样,青松子言语坦荡放肆,却全然无轻看他的模样。他笑着从怀中取出烤兔肉,撕下一只兔腿走到青松子喂了起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青松子,杜昀心中却难过,暗暗想到:像老君这般本领高强的人,却毫不在意我这个小乞丐的身份。可是像他这样的英雄豪杰,偏偏要被困在这里,世上不知有多少欺善怕恶的大恶人,却依旧逍遥自在。可恨我本领低微,若是我有能力,定然要将老君给救出来。世事艰险,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只觉得谁对自己好,谁就是好人。

半只烤兔吃完,青松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遗憾道:“这兔子真是肥美,滋味也不差,可惜有肉无酒,终究是有些不尽兴。唉!说起来,我也有些想念百越族的百花露了,清香醇厚。不过昆仑的琼浆玉液也不错,秀色可餐,尝一口昆仑的琼浆玉液,在看一看昆仑山的那些老道姑,那滋味,啧啧,唉!可惜,可惜。”他满脸回味,沉醉其中,也不管杜昀听不听的懂,一股脑的便说了出来。

杜昀瞧着青松子‘啧啧’回味,心中也跟着馋了起来,不禁问道:“那百花液跟那个昆仑什么什么液真有那么好喝么,难道会比刚杀的猪肉汤还要鲜美么?”山珍海味已久远,只有三年前,年节时分,路遇一家刚杀猪的富裕人家,见他们兄妹可怜,施舍过两碗肉汤给他们,那滋味至今他还未能忘怀。

青松子一怔,失笑道:“傻小子,肉汤算什么美味,凡俗之物又怎能跟世间绝味相提并论。那百花露一口下去,清香醇厚,回味久甘,更有交感天地的功效,实在是难得的珍品。至于琼浆玉液,喝上一口,也能让你通体舒泰,飘飘欲仙,到时再看看那些用鼻孔瞧人的老道姑,也顺眼多了。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品尝到那种世间绝味。”

杜昀面色疑惑,实在想不出比肉汤还美味的到底是何种滋味。青松子见他眉头苦皱,轻轻摇了摇头,暗道:我却是糊涂了,他一个小孩子怎能体会到这种世间滋味。可惜我被困在这青龙阵中,日后若是脱出牢笼,有机会定然带这傻小子去品尝品尝真正的世间绝味。他心思百转,面色柔和:“小子君,这几日我教你的破云功练得如何。”

杜昀抓抓头,笑道:“老君,我也不知道练得如何,不过我可以露几下给老君瞧瞧。”

说话间,只见杜昀走到青松子眼前两丈之处,双脚猛然用力一蹬,体内真力交感,立时流向四肢,杜昀顿时觉的全身上下暖洋洋,轻飘飘的,借着刚才一蹬之力,从下往上连翻三个筋斗,落地时,已是双手着地,他倒立行走几步,他双手用力一撑,复又自下而上连翻三个筋斗,落地时,却是回复双脚立地。青松子面露讶色,轻叹道:“小子君,看来你已经练出真力了,资质倒也算不错,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采。不过你可不能得意,现在你不过刚刚入门,需要更加用心才行。可惜,老夫被困在这青龙阵中,要不然......”他说到这里,不禁叹息一声,闭口不语。

在杜昀心中,青松子是个本领高强的人,所以前面听到青松子拿自己跟他年轻时候相提并论,他心中欢喜,后面又见他为自己的事,面露憾色,他心头一热,安慰道:“老君,你刚刚可说我资质不错哩!当然我以后一定能练出一番本领,到时候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君你救出来哩!”

青松子面色一怔,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志气,老君我便等你过来救我出来,不过你可不能让老君我等太久了啊!”有小友如此,青松子怎能不开怀大笑。

杜昀心中澎湃,拍胸说道:“君子一言,神仙也难追。”只是干瘦排骨,徒让人好笑。

青松子瞧他神色认真,面色肃然,心下温暖之余,又不禁感到好笑,青龙阵岂是这么好破的,何况杜昀若无自己指导,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破云功练至化境。破云功啊破云功,也不知道能不能破了青云子的那绝世的神通。他心中叹息一声,笑道:“时候不早了,小子君,你也该回去了,莫要让杜丫头又说我坏话了。”

杜昀面色一红,尴尬道:“巧儿人其实还是挺好的,只是她不了解老君为人,所以才会对老君有所误会。”

青松子似笑非笑的望了杜昀一眼,随即闭目假寐。杜昀抓抓头,对青松子说道:“老君,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哩。”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青松子一眼,见他白须飞舞,双目微颔,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青松子这位君子之交给救出来,思绪微定,他下山而去。

待他身影渐行渐远,青松子忽然睁开双眼,轻叹一声,随即又闭目而寐。

山高水长,却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雨后的天空是湛然的,清脆的鸟啼声在山林中格外的悦耳。李韫深深吸了口气,他目光温和,不过看着十四五六的年纪,却已然是一表人才。俊雅清秀的面容,加上长身而立的风姿,身上虽披着一件蓑衣,却也难掩他那白衣翩然的温雅。

李青恒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看着毫不起眼,却在抬目之间偶露精光。跟在身后,提醒道:“公子,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应该到了。”

李韫眉头皱起,温柔的眼中露出惆帐,他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月蛾妹妹的身体现在如何,希望此行一切顺利,要不然月蛾妹妹若是有事我定会于心难安的。”

李青恒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宽慰道:“公子心好,此行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李韫压下纷扰的愁绪,勉强对着李青恒笑道:“希望如此吧!青叔,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他话音刚落,一只云雀便从天而落,刚好落在他脚边。

李韫惊‘噫’一声,却是个痴人,他捧起云雀,微笑道:“小家伙,你不在天上自由自在的,怎么掉到地上来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人喊道:“小子,还我云雀来。”李韫一怔,向发音处望去,果见从旁边树林中蹿出一个人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除了杜昀还能是谁。原来杜昀想到自己这次去竹峰,已经让巧儿心中很不高兴,便寻思着在路上打只雀儿哄她开心一下,不想自己刚打下来的云雀儿,挣扎着扑翅乱窜,结果窜到李韫身旁,被李韫捡走,他心中急切,不禁赶紧从林中追出来,开口索问。

见李韫衣着华美,听到自己的话,却依旧目光迟疑的望着自己,便心有不快的说道:“喂,白面小子,还不把我的云雀还我。”

李韫面露疑色,问道:“兄台,你可说的是我手上这只云雀是你的吗?”

杜昀面色冷然道:“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在骗你?”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