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人,这是一件大事。

这在县衙里是一件大事,但是衙役们如今已喝酒耍钱去了,县官老爷更是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在百姓间也是一件大事:互相私语几句,再抬头张望一番,接着又将脑袋和脑袋,耳朵和嘴巴贴在一起,嘟囔起来。除了这样,几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甚至连哭天抢地认领尸体的人都没有。

尸体已经被仵作带回义庄,此刻想必已经开胸了。

这样大的一件事,除了仵作和陈相因的城隍殿,好像根本没人真正地关心。

夕阳西下,关心这件案子的,幽灵一样的陈相因和马面将军游荡在街道上。

陈相因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姓陈,哥哥如今却姓丁;他更想不明白,哥哥明明是以砍柴为生的樵夫,怎么现在就成了一县知县。

马面开口道:“老爷,那主簿跟知县…跟您哥哥讲什么了?”

陈相因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聊太多私事,于是他摇摇头,同时也告诉自己:“没什么,和案子无关。”

“那要不要先去知县府…”

“先查案,我们先去找牛将军,确定死者身份为要。”

手握城隍印,陈相因很容易找到牛将军的方位,当下带着马将军朝那边赶去。

牛将军刚出典籍司,就差点撞上柳将军。

肩扛水火无情棍,手里拉着锁着恶鬼的铁链,柳将军意气昂扬,与后面几乎走不成路的甘将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牛,出什么事儿了,这大街小巷都是樊司长的人?“

老牛于是快速将男人横尸城隍庙,四大将军勾魂无果的事情说了一番,而后就与二人告别,朝县衙方向寻陈相因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柳将军摩挲着下巴,眼睛询问般地看向身后被锁着的恶鬼。

那鬼冷笑一声:“哼,你猜的没错,这正是本魔王吸魂夺舍的手段。”

身后甘将军抄起水火棍往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丫连小弟都没收上一个还本魔王。”

柳将军连忙制止:“甘将军,不可私下动刑。”

“魔王”捂着头:“对啊,怎么能动私刑。”

“等我们回监狱司上公刑。”

“魔王”点点头:“对啊对啊,上公……上公刑?!”“魔王”诧异地看向柳将军,“公刑谁上啊?”

柳将军努努嘴:“还是他啊。”

“魔王”当时垮下黑脸:“那是不是说,公刑私刑,其实没区别啊?”

甘将军拄着水火棍道:“当然有区别啊。”

“魔王”试探性地问道:”什么区别?”

甘将军笑眯眯道:“私刑轻啊。”

“魔王”欲哭无泪,他可还没忘,方才,前面那个拿着锁链的家伙对自己穷追猛打。自己被追赶了一路,正好就遇上了身后这个章鱼足形目的家伙。为了逃脱,自己尽全力想要断其一腿,许是有些偏了准头,这一击并未如自己所愿。不过自己有自信,这一击也让他吃尽了苦头,那人受击后的哀嚎,后来行动时的不便,无一不是最好的证明。

“魔王”盯着面前这个顶着章鱼足形目,正一脸笑嘻嘻望着自己的家伙,自嘲地摇摇头,大丈魔生于天地之间,还没干一番大事,竟然不小心落入如此小人之手,罢了罢了,有什么刑罚,都给爷端上来罢。

甘将军看着面前的恶鬼,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会愤恨一会叹息,最后好像又看开了许多东西似的。

摸摸自己的腿,甘将军叹了口气,本来自己早就和柳将军说好了,这次任务以柳将军为主。老爷体罚地现在全身还痛,若恶鬼往上下左右不管哪儿跑,自己都是有心无力,只能站在那儿干看着。可是这傻鬼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来撞自己左腿一下。这刚练过的腿被撞一下,嗬~那酸爽,甘将军在地上缓了半天,越想越气,最后发发狠,将全身法力灌在双腿,和柳将军一起把这傻缺鬼摁住了。想到这里,甘将军不禁为自己艰苦卓绝的忍耐力和爆发力感到骄傲。

柳将军看着面前的甘将军,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会叹息一会愤恨,最后又好像拨开云雾见光明一样。

柳将军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行了走吧,先回监狱司。”

甘将军也道:“先把你送回去,我们哥俩也要去帮老爷的忙了。”

言语之间,二人都没有相信那恶鬼所说,此事是自己所为的话。

“魔王”恶鬼听出来,自己今天似乎不会受到什么公刑私刑,也松了口气,被二人一前一后押着走了。

“老爷,老爷。”

牛将军远远看到陈相因和马面朝自己走来,扯着脖子一路小跑过去。

“老爷,这是近期本县阳寿将尽人员名单。”

牛将军双手呈上一幅竹简。

“李知,善终…王明,病故…任大勇…”

陈相因逐一检查,牛将军在一旁道:“老爷,典籍司已核对过了,这上面的人都一个不少地在监狱司待着,等下次地府来人接他们下去。”

陈相因却不十分相信,一个刚上任的年轻上司,各司长官说要来拜会,结果从清明到任一直拖到现在出事都还没有来,要不是那日无事去阴阳司转了转,那他现在可一个司长都不认识——上任这么久,手下各司主管都没怎么见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群人,就算心里无鬼,至少也一定抱着要给陈相因来个下马威的想法。这样的人,陈相因不认为他们会全心全意帮自己办事,或者说,尽心尽力地为公做事。

“走,去监狱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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